还是无可奈何 发布于2023-04-03 0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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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重庆散曲讲堂开始授课,我简单介绍了元曲的历史,算是基本知识的普及,但没有涉及太多,所以补充一些资料。
首先要说的,是曲之“四弊”,“曲有四弊”这个观点是郑骞先生提出来的,他认为曲受到元明两代政治社会黑暗的浓厚影响,以致在本质上具有“颓废、鄙陋、荒唐、纤佻”四项弊病,元曲因为格律的弹性与语言的自由,在表现力上有“抒情纪事,写景状物,都能酣畅淋漓,尽态极妍”的优点,却难以展现更为开阔向上的新局,一直到明中期的康海、王九思、冯惟敏等人,才终于使散曲“境界始宽,堂庑始大,内容体制乃臻完备”,算是超脱了“四弊”。
我们今天的阅读,大多是后人精选的版本,事实上想要把《全元散曲》和元杂剧都通读一遍,也需要很长的时间,所以对多数人来说,对“曲之四弊”并没有太多感触。
但想要真切的理解元曲产生的历史背景和前辈大家们的心理历程与感受,有必要关注一下元代那段充满黑暗却又颇为兴盛的历史。
首先要指出,是元代城市经济的畸形繁荣,造成了有利于戏曲发展的物质环境。戏曲一方面属于文学的一种,另一方面它又不同于一般的文学而有自己的特点。它需要有剧本、演员、剧场、道具,当然更需要有广大的观众,这一切都需要相应的物质基础。
元蒙统治者文化较低,只懂得畜牧和杀掠,不知道如何理财。在元蒙统治者横征暴敛的残酷压榨下,社会经济遭受到巨大的破坏。但由于欧亚被元军打成一片,国际交通四通八达,造成了城市经济高度的畸形繁荣,商业和手工业得到很大的发展。加之王公贵族生活奢侈,外国商人来往频繁,城市生活消费水平获得了空前的提高。
《马可·波罗行记》中描写的当时北方大都市汗八里(今北京)的繁华景象,简直就是一座国际商业中心:
郭中所居者,有各地来往之外国人,或来入贡方物,或来售货宫中。所以城内外皆有华屋巨室,而为数众多之显贵邸舍,尚未计焉。尚应知者,凡卖笑妇女,不居城内,皆居附郭。因附郭之中,外国人甚众,所以此辈娼妓为数亦夥,计有二万余,皆能以缠头自给,可以想见居民之中。外国巨价异物之输入此城者,世界诸城无能与比。⋯⋯百物输入之众,有如川流之不息。仅丝一项,每日入城者计有千车。
可以看出当时的北京城是多么繁荣,城市工商业经济的发达,推动了各种**所的发展。由于在经济繁荣的大都市里有着广大的观众,剧场经营者可以获得较多的利润,在这种情况下,就促进了剧本的大量出现,原来的杂戏已不能适应广大城市观众的要求。正是这种繁荣的城市经济环境,促使关、马、郑、白这样的才学之士去创造新的戏曲形式。
而我们常说的散曲,首先是杂剧中的唱词,当杂剧的繁荣变得脍炙人口,其中的一些唱段自然会流传民间,街头巷尾、瓦舍青楼脱离了剧场的演唱,反过来会促使曲作者去创作用于演唱的小令,渐渐就成为了我们今天所见的诗体。
第二点也很重要,元代废除了自隋唐以来中国读书人赖以进入仕途的科举之路,元代灭金以后,只举行过一次科举考试,此后七十余年中科举一直被废除,本来藉以谋取功名富贵的仕途没有了,儒生的地位更是十分低下。南宋遗民郑思肖说,元分人民为十级:“一官二吏三僧四道五医六工七猎八民九儒十丐”,知识分子只是比衣不蔽体食不饱腹的乞丐略高一筹,想不当“臭老九”也困难。
故此王国维在《宋元戏曲考》中说:盖自唐、宋以来,士之竞于科目者,已非一朝一夕之事,一旦废之, 彼其才力无所用,而一于词曲发之。且金时科目之学,最为浅陋,此种人士,一旦失所业,固不能为学术上之事,而高文典册,又非其所素习也。适杂剧之新体出,遂多从事于此;而又有一二天才出于其间,充其才力,而元剧之作,遂为千古独绝之文字。
下面是马致远的【金字经】:
担挑山头月,斧磨石上苔,且做樵夫隐去来。柴,买臣安在哉?空岩外,老了栋梁材。
夜来西风动,九天鹏鹗飞,困杀中原一布衣。悲,故人知未知?登楼意,恨无天上梯。
这一份“不可磨灭之气,托足无门之悲。”,在杂剧中还要更直白一些,如高文秀《谇范叔》第一折范睢唱道: “自古书生多命薄,端的可便成事的少,你看几人平步蹑云霄。便读得十年书,也只受得十年暴; 便晓得十分事,也抵不得十分饱。至如俺学到老,越着俺穷到老,想诗书不是防身宝,刬地着俺白屋教儿曹。”
马致远《荐福碑》第一折张镐唱道:
“则这断简残编孔圣书,常则是养蠹鱼,我去这六经中枉下了死工夫。冻杀我也,论语篇,孟子解,毛诗注;饿杀我也,尚书云,周易传,春秋疏。以及道河出图,洛出书,怎禁那水牛背上乔男女,端的可便定害杀这汉相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