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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公 男  65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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耻辱

一九公 发布于2023-03-18 09:29   点击:36   评论:0  

     
    近日,偶遇一初中时期的同学,一个退休了的国家公务员,一起喝茶聊天时说起在读书时期的一段往事,老同学说这事是他一生中的耻辱,到现在也无法抹去。在征得到老同学的允许后,把整个事件的经过记录于后,目的是让年青一代能多多少少知晓一些父辈或爷爷辈当时的生活境况以及党和政府对青年一代的关怀。要请老同学原谅的是,我不得不用第一人称的手法。下面就是老同学的故事。
    我五十年前在乡中学念初中,那时学生的寝室是通铺,又叫统铺。寝室,是一间摇摇欲坠的干打垒二层泥土房,我们睡在第二层。所谓统铺,其实就在楼板上用一根杉树拦一下,里面铺满稻草,学生的被子就铺在稻草上面,一排过去,十几二十几个学生大部分睡在自己的被窝筒里,也有的是几个学生合做一起睡,既有垫被也有盖被,这样暖和些。我与一个叫风生的同学合铺睡一起,右边是耀子和叶生的合铺。床铺的前面一字儿排着学生们放衣物的木箱,大小高低不一,箱子上放着各人的洗脸盆和煤油灯,洗脸盆有搪瓷的,有木的,甚至还有陶瓷的黑缽;对面靠墙一根晾面巾的绳子上挂着黑不溜秋的各色洗脸巾。寝室里老鼠比人多,臭虫和蟑螂成群结队,虽然条件艰苦,但我们却睡得很香。
    那时的条件确实艰苦,寝室里的老鼠、臭虫、蟑螂实在太多了,一到晚上,老鼠乱窜,叽叽喳喳的叫声成了我们的催眠曲,有一个同学还曾被老鼠咬伤过脚指头。冬天,墙壁破洞里的风吹进来,呼呼作响,碰到大风天气,风声犹如哨声,啾啾的。我们整晚整晚的睡不暖和是常有的,都习以为常了。我父亲有一次去看望我,在我那里睡一晚,后来他说一整晚他都抱着我的双脚,到早上起床我的脚还是冰冷的。我现在无法想象当时是如何坚持下来的,若不是亲身经历过,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那个时期的学校是如此模样。我很庆幸,在这个时代,锻炼了我的意志,强健了我的体魄,虽然未降大任于斯人,但强健的体格使我受益匪浅。
    那个时候政府对学生有回供粮指标补助,所谓回供粮,就是国家在农民所交的公粮中拿出一部分指标来返还给农民,农民要用钱来购买,当然是牌价。牌价(又叫排价),是国家统一的定价,与吃商品粮的干部同一个价格。一个学生每学期大概能补助一百到一百二十市斤,基本上能解决吃米的问题,学生们只要从家里带点干薯或者别的杂粮就够了。因为全校只有一个粮证,这些回供粮要分期分批的由班级组织学生统一到粮站购买,不能单独去,既怕粮站人满为患,又怕学生弄丢粮证。所以,每个班级选定一个生活委员,收集全班同学的购粮款,一个星期去粮站购买一次,一般是星期二(星期一才收集钱)去买。
    每学期政府能补助到120斤大米指标,我带的辅粮是母亲为我晒的干苦麦菜,每餐大约二两大米再加上一大把干苦麦菜,可以蒸一碗,基本能吃个大半饱。这里我由衷地赞美我们的党和政府,在那个温饱是个大问题的年代,我们学生能吃饱,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党和政府这一决策,为我们党和国家培养了一大批有用之材,我们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出生的大部分人能够完成学业靠的就是这政策。
    叶生是我们班的生活委员,某个星期二早上,他发布一个令全班人绝望的消息说:昨天晚上不知道是谁把星期一收的购粮款偷走了!一时间,全班人心惶惶,既怕购粮款找不到,这一星期的粮食没有着落,又怕老师查到自己头上,影响自己的名声。我也一样在这两种心情的折磨下惴惴不安,我知道,老师一定会从靠近叶生睡的人查起,而我是除耀子外最靠近叶生的。对于这件事,某个敬爱的老师(学校的一个副校长)使用了一个当时流行的办法,就是发动全班同学互相揭发。果不其然,我所担心的事发生了!我们班的班长是一个全班学习成绩最差而且年龄个子最大基本上可以称做傻子的人,叫岩生,他第一个站起来指着我对副校长说:武功师傅的脸色不好,可能是他偷了钱吧。哦,对了,在学校我的绰号叫“武功师傅”。刹那间,我五雷轰顶,脸色更加难看,又红又紫,快成猪肝了。敬爱的副校长见状,立即把我叫到办公室里去“审问”。
    我无法理解我同学当时的心情,古言道:贼名难当。不过那时我们都还很小,不懂得什么人情世故,也不懂得什么人生大道理。至于这件事对自己以后的路会有什么影响,没有人会去考虑。
    老师办公室里坐着二十几个老师,校长的桌子摆在最后面靠窗子的位置,既光线充足,又可随时观察老师们的一举一动。那时的老师都很“敬业”,办公室里很安静,都在看报纸或看其他的政治书本,反正没有批改作业或备课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劣质香烟的味道,偶尔几声清脆的茶杯盖子碰到茶杯口的声音,打破这凝固的气氛,办公室是一个严肃而压抑的氛围。见副校长带我进来,所有老师的眼睛嗖的一下齐刷刷的看着我,我顿时觉得无地自容,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我的班主任对我很好,他自始至终不相信我会是那个小偷,见我进门,立即叫我坐在他的位子上,稍稍缓解了我的窘境。
    一九六六年,我国进行了一场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受冲击最大的就是教育事业,学校教育受到很大的打击,我在小学四年级时就读了一年的《毛主席语录》,这种情形在一九七二年年底年就向好的方向发展了。一九七二年年底,一股“右倾翻案风”席卷中华大地,使我们能在初中最后一年学到了一些真正的知识。“右倾翻案风”是一九七五年才出现的词语,一九七二年下半年,周恩来总理身患重病,毛主席安排邓小平主持中央日常工作,邓小平重视发展教育事业,从一九七二年下到一九七五年,我国的教育事业基本趋于正常。一九七五年,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把这种发展教育的现象称之为“右倾翻案风”,进行了批判。
    带我进来的副校长第一个问话,无非是那些是不是你拿了钱,拿了也不要紧,只要交出来就没事了。副校长在这里用了一个“拿”字而不是偷字,估计是想缓和语气诱导我招供,我当然是矢口否认,但内心却压制不住呯呯直跳,副校长大概是观察到我表情的异样,用力鞭了一下桌子,声音提高了八度对我说:快老实交待,否则立即开除你!我当时年仅十四岁不到,哪见过这个场面,被吓得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边哭边说,我没有拿,不是我,不是我!我的班主任老师对副校长说,别吓他,怕真的不是他拿的,他的表现一贯很好的。副校长竟然说:“人是会变的!”这句话对我的伤害不大,侮辱性不小,听后我竟然不哭了,对着副校长大声说:不是我就不是我,你要开除我就开除我。正在僵持的时候,发生了戏剧性的一幕,叶生跑进办公室对班主任老师说:“钱找到了!”这句话无疑是当时最最动听音乐,我如释重负,身心一下就轻松起来,整个人坍塌在班主任老师的座位上。我知道,我的嫌疑解除了。
    人是会变的这句话,我是在电视上听过无数次,正象老同学所说,这话对人伤害不大,侮辱性却不小。现在想想,学校采取简单粗暴的方法对付还未成年的青年学生,这种教育方式确实不可取。我甚至在想,如果钱一时没找到,还会用什么办法对付我同学呢,打?站?甚至开批判会(开批判会也是当时流行的一种教育方法)再次发动全班亦或是全校师生批斗都是有可能的,最后估计就被开除了,想想都害怕。
    回到教室后,听其他同学说,钱是被老鼠拖到洞口,因为钱包太大没能拖进洞。原来,叶生收到钱后,用一张包过肉的报纸包好,再用手帕扎好放在床头,晚上睡觉后老鼠闻到肉油的香味,以为手帕里包的是肉,准备拖进洞里美餐一顿。
    最后,老同学用一句很有哲理的话结束了回忆。
    我到现在也不知道是应该恨老鼠呢还是应该感谢老鼠!
    老同学的故事讲完了,我的心久久不能平静。我一直在想,如果老鼠成功了,那我同学和命运是不是会彻底改变?我们国家是不是就会因此少了一个刚正不阿的好干部?
    所以,我认为我同学应该感谢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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