顷在黄州，春夜行蕲水中，过酒家饮，酒醉，乘月至一溪桥上，解鞍曲肱，醉卧少休。及觉已晓，乱山攒拥，流水锵然，疑非尘世也。书此语桥柱上。
  照野弥弥浅浪，横空隐隐层霄。障泥未解玉骢骄，我欲醉眠芳草。
  可惜一溪风月，莫教踏碎琼瑶。解鞍欹枕绿杨桥，杜宇一声春晓。

  译文
  月光下小溪春水涨满、水波涌动，隐隐约约看见天空中云气弥漫。濒临溪流，从马上下来，等不及卸下马鞯，就想倒在这芳草中睡一觉。
  这溪中景致如此可爱，千万不能让马儿踏碎那水中的月亮。我解下马鞍作枕头，斜卧在绿杨桥上进入了梦乡，听见杜鹃叫时，天已明了。

  注释
  蕲水：水名，在黄州附近。弥弥：水波翻动的样子。层霄：弥漫的云气。障泥：马鞯，垂于马两旁以挡泥土。玉骢：良马。琼瑶：美玉。这里形容月亮在水中的倒影。杜宇：杜鹃鸟。

  赏析
  这是一首寄情山水的词。上片写词人路上的见闻和醉态，下片言词人对美好景物的怜惜之情。此词以空山明月般澄澈、空灵的心境，描绘了一个富有诗情画意的月夜人间仙境图，表现出一个物我两忘、超然物外的境界，抒发了作者乐观、豁达、以顺处逆的襟怀。全词寓情于景，情景交融，境界空灵浩渺，读来回味无穷。
  上片头两句写归途所见，暗写月光。词人在蕲水边骑马而行，经过酒家饮酒，醉后乘着月色归去，经过一座溪桥。“照野”点月色之佳。“横空”状天宇之广。“弥弥”形容“浅浪”，把春水涨满、溪流汩汩的景象表现出来了。野外是广袤的，天宇是寥廓的，溪水是清澈的。在明月朗照之下的人间仙境中，诗人忘却了世俗的荣辱得失和纷纷扰扰，把自己的身心完全融化到大自然中。接句是说那白色的骏马忽然活跃起来，提醒他的主人：要渡水了！此时，词人不胜酒力，从马上下来，等不及卸下马鞍鞯，即欲眠于芳草。“我欲醉眠芳草”，既写出了浓郁的醉态，又写了月下芳草之美以及词人因热爱这幽美的景色而产生的喜悦心情，可以说收到了一石三鸟的效果。
  下片更进一步抒发迷恋、珍惜月色的心情。琼瑶，是美玉，这里比作皎洁的水上月色。可惜，是可爱的意思。这一溪风月确实是太迷人了！那月光洒满了静静的原野，洒满了清澈的溪流，水月交辉，真像缀满了无数晶莹的珠玉。如果策马前进，那些奇珠异玉的景致必被踏碎，这怎么行呢？末两句是说，我解下马鞍做枕头，斜卧在绿杨桥上进入了梦乡，听见杜鹃叫时，天已亮了。词人终于用马鞍作枕，依靠着它斜卧在绿杨桥上“少休”了。这一觉当然睡得很香，及至醒来，“杜宇一声春晓”，春天的黎明又是一番景色了。这个结尾如空谷传声，余音不绝。妙在又将一幅清新明丽的画卷呈现在我们面前，但是却留下了空白，让读者用自己丰满的联想去感受它。
  
  创作背景
  此词作于贬谪黄州期间。苏看清了官场的黑暗、世态的炎凉，没被痛苦压倒。这期间他创作了很多优秀作品，此词是其中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