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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辛弃疾《永遇乐/投老空山》简释

渔樵 发布于2023-01-10 08:32   点击:675   评论:0  
河北省博野中学 于铁江(2023.1.10)

永遇乐
辛弃疾 〔宋代〕

检校停云新种杉松,戏作。时欲作亲旧报书,纸笔偶为大风吹去,末章因及之。
投老空山,万松手种,政尔堪叹。何日成阴,吾年有几,似见儿孙晚。古来池馆,云烟草棘,长使后人凄断。想当年良辰已恨,夜阑酒空人散。
停云高处,谁知老子,万事不关心眼。梦觉东窗,聊复尔耳,起欲题书简。霎时风怒,倒翻笔砚,天也只教吾懒。又何事,催诗雨急,片云斗暗?
【简释】
这首词作于庆元三、四年(1197-1198)间。此时作者被弹劾罢免福建安抚使,移居铅山瓢泉新居。作者在瓢泉新居刚刚栽种了不少杉松,这首词就是在检看这些新种的杉松后而作的。
“投老空山,万松手种,政尔堪叹”,我在临老之时,还在空山中亲手种下万棵杉松,这种做法实在令人叹息。投老:临老,将老。政尔:同“正尔”,确实,实在。堪:令人。为何令人叹息呢?“何日成阴,吾年有几,似见儿孙晚”,这些刚刚栽种的小树什么时候才能枝繁叶茂、绿树成荫呢?我的寿命还有几年?我难以见到绿树成荫就像我难以见到晚生的儿孙长大成人。阴:同“荫”,树荫。年:年寿,寿命。作者叹息的是,自己明明知道无法见到这些杉松长大成材,可是现在还是这样辛辛苦苦地栽种养护。“古来池馆,云烟草棘,长使后人凄断”,自古以来前人留下的那些名园池塘楼馆,后来都荒废了,变得云烟缭绕,荒草荆棘丛生,让后人看后总会伤心肠断。长:总是。凄断:伤心肠断。“想当年良辰已恨,夜阑酒空人散”,遥想这些池馆正繁盛的当年,在良辰美景盛筵欢乐之后,夜已深,酒已尽,人已散,池馆主人就一定已经产生了华筵终散、盛极必衰的憾恨。恨:憾恨,遗憾。夜阑:夜深。后两层由自己手种杉松联想到自古以来的名园池馆后来都荒废了,并进一步联想到那些池馆的创建者也一定知道池馆日后终会荒废的结局,但他们当时还是辛辛苦苦地创建了这些池馆,与自己现在辛辛苦苦栽种杉松的做法一样。这正是“堪叹”之处。
“停云高处,谁知老子,万事不关心眼”,有谁知道我特意住在高处的停云堂,本想对世间万事不想也不看了。停云:停云堂,作者建在山坡上的居所,故云“高处”,含有想超然世外的意思。老子:老夫,作者自称。不关心眼:不用心想,也不用眼看。语出王维《酬张少府》:“晚年惟好静,万事不关心。”“梦觉东窗,聊复尔耳,起欲题书简”,东窗下从睡梦中醒来,还是想暂且随从世俗应酬一下,给亲友写封回信。觉:醒。聊复尔耳:暂且随从世俗如此应付一下。《世说新语笺疏》下卷上〈任诞〉:“阮仲容步兵居道南,诸阮居道北。北阮皆富,南阮贫。七月七日,北阮盛晒衣,皆纱罗锦绮。仲容以竿挂大布犊鼻裈于中庭。人或怪之,答曰:‘未能免俗,聊复尔耳!’”题:写。书简:代指给亲友的回信。词前小序说:“时欲作亲旧报书”。报书,回信。“霎时风怒,倒翻笔砚,天也只教吾懒”,突然间狂风骤起,吹翻了笔墨纸砚,上天似乎也只想让我偷懒,不去应付世俗之事。风怒:指狂风骤起。倒翻笔砚:吹得笔砚倒翻过来。懒:不去应付世俗之事,即上文所说“万事不关心眼”。“又何事,催诗雨急,片云斗暗?”可是上天为什么又飘来一片云彩,让天空突然暗下来,下起一阵急雨来催我作诗?何事:为什么。催诗雨急:杜甫《陪诸贵公子丈八沟携妓纳凉晚际遇雨》:“片云头上黑,应是雨催诗。”斗:突然。下片首层的“谁知”二字直贯篇末,“谁知”的对象不是“万事不关心眼”,而是想“万事不关心眼”却不能做到。前两层写自己想“万事不关心眼”,但梦醒后还是要随俗给亲友写回信,自己并不能真正脱俗。三层写上天刮风吹翻笔砚,似乎上天想帮自己脱俗。四层写上天又急雨催诗,而作诗也是世俗交往的一种方式(给亲友的信有时就是用诗词写成的),说明上天也不能让自己真正脱俗。
这首词中心就是表现脱俗与随俗的矛盾。手种杉松、作诗写词看似超脱尘俗之举,其实也是难以忘怀世事的表现。上片写明知难以见到新种的杉松长大成材,但还是要辛苦栽种;下片写努力想做到“万事不关心眼”但还是会写信作诗,都是表现要真正忘怀世事是做不到的。作者在屡遭罢免后虽极力想超然世外,但他内心深处抗金报国的理想之火却无论如何也不能熄灭。此词所表现的脱俗与随俗的矛盾,正是他真实思想矛盾的体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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