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宏刚 发布于2022-10-15 17: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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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在农家指上青
——读张宏刚的《春耕》和杨定祥的《做针线活》
文/张学祥
绝句常被人们误认为是门槛最低的一种文学体裁。事事成诗,唾手可得,如喜剧演员宋晓峰只要一上台就要即兴“吟诗一首”;但要写好一首绝句是相当不容易的。它甚至于比写好律诗、慢词更难。这是因为这种体裁文字少、体量小,如果没有精巧的构思、严谨的结构、顺畅的脉络、流畅的语言、出新的发现和隽永的诗味,将最大化的信息存储于有限的容器之中并使读者产生一尝即醉的直接效果,那么,这样的作品只会停留在宋晓峰的那个门槛线上,可作为喜剧小品的材料。好在我们学会的大多数会员,早已跨越了这道门槛线,特别是今年以来,绝句、律诗、词、联、赋收获颇丰,佳作叠出,现以两首绝句为例,浅以剖析,并就教于诸方家。
春耕
诗/张宏刚
云影天光飞白翎,鼓蛙跃跃试新萍。
一冬梦醒鞭声里,春在农家指上青。
(获2022年中国▪黄冈大别山三省五市新田园诗词大赛”二等奖)
做针线活
诗/杨定祥
老花镜里染银霜,牵手人生看夕阳。
缝合几多烦恼事,总将恩爱系柔肠。
(载2022年7月《诗刊》上半月)
先读张宏刚的《春耕》。“云影天光飞白翎,鼓蛙跃跃试新萍”,起兴是一幅画。远景:云影、天光、白翎,近景:鼓蛙、新萍,静者:云影、天光、新萍,动者:白翎,鼓蛙。画面疏朗,清新开阔,远近相映,动静有致。白翎,借代白色的飞鸟。这个借代用得好,用得稳。看来诗人不是专为押韵而选用这个“翎”的。那飞的是什么鸟?看不清,只看到那鸟白如羽毛,三五成群在云影天光中翻动,这画面显得多么空茫遥远。次句鼓蛙,即蛙鸣鼓吹、鸣蛙。“跃跃、试”,可作跃跃欲试解,亦可不作跃跃欲试解。“试”字贴切、生动、传神。春来水暖,那新生的浮萍稀疏薄柔,还没有完全盖住水面,可刚出蛰的青蛙就急不可耐地试着跳跃、跳跃到浮萍上盘踞。后面“一冬梦醒鞭声里”,由画入声,由浅及深,由画面的自然景象而转为人事。春耕之鞭声,戛然而响,打破一冬之残梦,万物因此而复苏。这句来得响亮,出人之意料,而后句“春在农家指上青”总揽全篇的抒情也就水到渠成。这两句是在前两句“画”的基础上来完成的。
再看杨定祥的《做针线活》。“老花镜里染银霜,牵手人生看夕阳”,起兴也是一幅画,不同于前者的是前者画的是田园风光,后者画的是一幅人物肖像。夕阳下,一直与“我”牵手的人头发已白如银霜,此时的她戴着老花镜在做针线活。这里的“牵手”和“看”看似平凡,实则值得玩味,信息量极大,既可作空间之“她”与“夕阳”,亦可作空间“牵手人生”之岁月。顺着“牵手人”“牵手人生”“牵手人生看夕阳”的思路,就可见到一组电影镜头:入镜的有一个特写“老花镜、染银霜”的人,还叠印一个由青春而步入夕阳的回忆。这种穿越,大大增强了这首七绝的艺术感染力。
“缝合几多烦恼事,总将恩爱系柔肠”,由此转结,更深一步,直抒胸臆:人生有多少烦恼之事,但你总是将纤纤柔情作为细线,将恩爱缝合紧系在一起。这句亦可谓“豹尾一甩,总揽全篇”。
两首七绝有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他们都是即兴之作,都巧妙地捕捉住所遇之一瞥,形之于思绪之一瞬;不枝不蔓,惜墨如金,篇中二十八个字字字胜任,力负千钧,以“画+话”这样最简易、最常见的方式(当然不是所有七绝都该“画+话”),写景言志,诚如刘熙载:《艺概》所言:“词或前景后情,或前情后景,或情景齐到,相间相融,各有其妙。一转一深,一深一妙,此骚人三昧。倚声家得之,便自超出常境。”同时,两首绝句在取景上善于去芜存精,写景为情,笔精工,墨焕形,不壅不凑,条理清晰,灵动鲜活。避免了古人所说的常见病“一曰无形,二曰有形。有形病者,花木不时,屋小人大;或树高于山,桥不登于岸。……无形之病,气韵俱泯,物象全乖,笔墨虽行,举同死物。”诗画同源,画病如此,诗病岂不如此?
最后要强调的是,两首绝句都转接轻灵,活泼流利,且含一定的哲理;用笔虚实结合,实处可碰可触,虚处一触即止,而将未碰触的深意,留给了读者慢慢品味。
春在农家指上青,又何尝不在诗人指上、诗人笔下、诗人心田郁郁青青呢?
2022年10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