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7年,苏轼父子三人参加科举考试,他的文章《刑赏忠厚之至论》得到主考欧阳修赞赏,因避嫌(欧阳修误以为是自己的学生曾巩)取为第二。本科状元章衡,同年曾巩、程颐、章惇(他们曾经是朋友,后章为宰相,贬他到海南)等共388人进士及第,这是一届文豪大聚会的科举考试,唐宋八大家有一半在这个考场。不久他回家守母丧,1061年回京,应中制科考试,入第三等,为大宋“百年第一”,傲视群雄。先后任杭州通判,密州、徐州、湖州知州。
1079年,调任湖州知州,按例上《湖州谢表》谢恩,说自己“愚不适时,难以追陪新进”,“老不生事或能牧养小民”,这当然是牢骚话,或许是苏轼才高自傲个性的反应,也或许是对当政者不满的真情流露,也可能是因怀才不遇的感慨,总之引起了政敌的愤怒,引发“乌台诗案”,最终被贬黄州团练副使的闲职,而且不得签署公事,实为待罪看守,这是第二次沉重的政治打击。所谓国家不幸诗家幸,苏轼在黄州创作了大量脍炙人口的文学作品,以《卜算子》(缺月挂疏桐,写于1080年2月)、《念奴娇•赤壁怀古》(写于1081年10月)、《定风波》( 莫听穿林打叶声,写于1082年3月7日)、《浣溪沙》(山下兰芽短浸溪,写于1082年3月)、前后赤壁赋(写于1082年7月和10月)等最为著名。经常被人引用。这个时期,由于政治失意,苏轼的思想在愤慨失望与放弃和进取中不断摇摆,作品中的老道之风更为浓厚。
卜算子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谁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
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这是苏轼初贬黄州寓居定慧院时所作。黄鲁直跋“东坡道人在黄州时作。语意高妙,似非吃烟火食人语。非胸中有万卷书,笔下无一点尘俗气,孰能致此”。刚到黄州,政治前途一片黑暗,住处和吃饭都成了问题,苏轼却能把这种孤苦的生活写成仙风道骨。第一句,“缺月”、“疏桐”,“漏断”、“静”,几个精炼的词描绘了一个静谧孤独的场景,也是对政治环境的暗喻。“幽人”是政治失意的自我,“孤鸿”是高洁理想的化身。饱读诗书,才高八斗,被宋仁宗称赞有宰相之才,自以为可以“亲射虎,看孙郞”(《江神子•猎词》,写于1075年,密州知州任上),却因为政治见地为新党所不容,被贬到这远离京城的偏僻之地,内心是多么的凄凉,就如这月光幽暗的寒夜,就算有万般委屈、千般冤恨,却又能对谁言说呢。“寸恨谁云短,绵绵岂易裁“(《南歌子•感旧》,写于1082年2月)。即使如此,也不会随意栖息于哪个不共理想的政治枝头(寒枝),不被理解和重用,那就在这偏僻荒冷的沙漠孤洲上独处吧。“不愿求新巧。此恨固应知”(《菩萨蛮•新月》,写于1080年七夕)。这完全是他政治上的愤懑之语,不过语言优美、意境高洁。在苏轼词中经常以孤鸿自喻,那是孤寂独处、高洁自许、不愿随波逐流的心境,也是自许如那空中孤鸿的白羽仙姿一样凄美。
理想很优雅,英雄落寞,现实却很无奈。因此面对大江东去,时常会有“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的悔恨,产生“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临江仙》夜饮东坡醒复醉,写于1083年4月)出世逃避的情愫,在赤壁怀古中描写得更有张力。
念奴娇·赤壁怀古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
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
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
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
在那个英雄辈出的三国时代,儒将周公瑾当年是多么潇洒风流,娶得美人归,面对百万强敌,指挥若定,头戴纶巾,手持羽扇,谈笑间就让那绵延的楼船灰飞烟灭,可是今天还是随着滚滚江水东流而逝。这正是《赤壁赋》中客道的悲观论,“固一世之雄也,而今安在哉”,是历史的虚无主义,也是因理想碰壁的逃避和自我安慰。面对英雄遗迹,感叹人生虚度、早生白发、人世如梦,不如借酒祭江月,更是心中无限失落和悲伤的真实写照,如同《赤壁赋》中客道说的“知不可乎骤得,托遗响于悲风”,是苏轼自己在《赤壁赋》中批驳的消极悲情。这是苏轼被贬后真实精神状态的反应。第一次政治打击因直言新法的危害而起,被人排挤而主动选择外放杭州通判时,他的心情也曾经低落过,在《行香子·过七里滩》中说“过沙溪急,霜溪冷”,“算当年、虚老严陵。君臣一梦,今古空名。但远山长,云山乱”,也是这种虚无和忧伤,但是他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特别是升迁到密州知州时,还有那种“老夫聊发少年狂”,“千骑卷平岗”,“亲射虎,看孙郎”((《江神子•猎词》,写于1075年,密州知州任上))的积极入世豪情。这次祸从口出,被贬黄州,苏轼的思想时钟又向出世方向摇摆。
这首词妙在反复抑(浪淘尽千古英雄、人生如梦)扬(乱石穿空惊涛拍岸的江景、英雄周瑜)转换、气势磅礴,把虚无和悲伤写得跌宕起伏、豪情万丈,让历代文人骚客、政官商贾,无论成败得失、庙堂江湖都可以找到共鸣:烫平失意的忧愁、警醒成功的喜悦、激励前进的征途。怀古抒情之作难出其右。
1082年,苏轼47岁,友人求得一块荒地,供其耕种,解决生计问题。他自修草房数间,题“东坡雪堂”,取号“东坡居士”。生活安定了,政治风波也暂时停息,经常有友人来访和互访,放浪于山水之间,心情愉悦开朗,文风就如道风仙骨般洒脱飘逸
苏轼自记是去螺师店看能否买田,回来路上遇到阵雨。一件小事,被他写到人生哲理的高度。不期遇到暴雨,本应狼狈不堪。“莫听”、“何妨”、“轻”、“谁怕”、“任平生”,这几组词,轻快、惬意,表达了他在风雨中无所畏惧的执拗心态,是实写,也是暗喻。政治上的风浪起落又算得了什么呢,就算成为一个穿草鞋、柱竹杖的平民,也比那些骑马的达官贵人快乐,有如今这种闲适快意的生活,一生中经历些风雨又算得了什么,更应该在人生困苦之时以放歌之心态迎难而上(吟啸且徐行)。更何况,寒冷的料峭春风使人更清醒,待到雨过天晴,阳光洒满山头,又是一段大好时光。回顾颠簸的人生,社会人生中的政治风云、荣辱得失(回首向来萧瑟处),能使人清醒自我检讨,也如自然界的骤风暴雨、天晴日丽,寻常自如,又何足萦怀(也无风雨也无晴)?两个“无”字描写出了面对逆境或者顺境时的淡定和从容,对苦难的蔑视和无视,表达人生潇洒和旷达的态度。这也是一封面对坎坷的人生哲理宣战书。他的政敌看到这首词,应该是五味杂陈。这也是苏轼人性的弱点,经常在作品中借朋友唱和之名向政敌宣示他的潇洒旷达、快意恩仇和无畏艰难,“不用思量今古,俯仰昔人非。谁似东坡老,白首忘机”(《八声甘州·寄参寥子》),以至于政敌们一有机会就以更猛烈的贬谪来迎击他。
这一次去看田,苏轼臂膀染病,找麻桥名医庞时安看病。庞时安是个聋子,但很聪明,以手指画几个字就能明白病人的意思,苏轼跟他开玩笑说“余以手为口,君以眼为耳,皆一时之异人也”。可见,苏轼也是一个幽默风趣之人。病好后,他们结伴游蔪水清泉寺,门口有一条向西流的兰溪,写下了这首充满哲理的词。
浣溪沙
山下兰芽短浸溪,松间沙路净无泥,萧萧暮雨子规啼。
谁道人生无再少?门前流水尚能西!休将白发唱黄鸡。
“萧萧暮雨子规啼”本应是"日暮西山”、“子规啼血”的忧伤和落寞,一句“谁道人生无再少?门前流水尚能西!休将白发唱黄鸡”的转折,让人猛然惊醒,风雨算什么、逆境算什么、暮年算什么,长江滚滚东流不复回,可也有河流能逆流而西。一切都可以从头再来,谁说人生不能有第二春呢,不要相信“黄鸡催晓丑时鸣,白日催年酉前没”,我们可以只争朝夕,老当益壮,自强不息,一样能焕发生命的光彩。这是顽强者、逆行者和奋斗者的励志书和座右铭,是失意者的冲锋号,不亚于“两词一赋”对人生的激励。
是年7月16日和10月15日与友人道士杨世昌先后游览黄州赤鼻矶,写下千古名篇《赤壁赋》和《后赤壁赋》。
壬rén戌 xū之秋,七月既望,苏子与客泛舟,游于赤壁之下。清风徐来,水波不兴。举酒属(zhǔ)客,诵明月之诗,歌窈窕之章。少shǎo 焉,月出于东山之上,徘徊于斗dǒu 牛之间。白露横江,水光接天。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浩浩乎如冯píng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于是饮酒乐甚,扣舷〔xián]而歌之。歌曰:“桂棹zhào兮兰桨,击空明兮溯流光。渺渺兮予怀,望美人兮天一方。”客有吹洞箫者,倚歌而和hè之。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niǎo],不绝如缕。舞幽壑之潜蛟,泣孤舟之嫠lí妇。
苏子愀(qiǎo)然,正襟危坐,而问客曰:“何为其然也?”客曰:“‘月明星稀,乌鹊南飞’,此非曹孟德之诗乎?西望夏口,东望武昌。山川相缪liáo,郁乎苍苍,此非孟德之困于周郎者乎?方其破荆州,下江陵,顺流而东也,舳zhú舻lú千里,旌jīng旗蔽空,酾shi酒临江,横槊shuò赋诗,固一世之雄也,而今安在哉?况吾与子渔樵qiáo于江渚zhǔ之上,侣鱼虾而友麋mí鹿,驾一叶之扁舟,举匏(páo)樽以相属(zhǔ)。寄蜉fú蝣yóu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sù。哀吾生之须臾yú,羡长江之无穷。挟(xié)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知不可乎骤得,托遗响于悲风。”
苏子曰:“客亦知夫水与月乎?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盈虚者如彼,而卒莫消长zhǎng也。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而又何羡乎?且夫天地之间,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 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 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zàng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
客喜而笑,洗盏zhǎn更(gēng酌 zhuó。肴yáo核既尽,杯盘狼藉jí。相与枕藉jiè乎舟中,不知东方之既白。
这是7月写下的《赤壁赋》。秋夜,与友人悠游于赤壁江上,月悬于东山之上,清风徐来,水天一色,饮酒半酣,吟诗经中诵月的华丽篇章,道士吹萧而和,一片道家仙境。然而,道士的萧声呜然哀怨,于是借友人道士杨世昌之口,极力描述三国枭雄曹操功业之虚无,这“月明星稀,乌鹊南飞”之夜不正是曹孟德之诗境吗,这“西望夏口,东望武昌。山川相缪,郁乎苍苍”之地不正是曹孟德被周瑜打败之地吗。可叹他“舳舻千里,旌旗蔽空,酾酒临江,横槊赋诗”,雄兵百万,良将如云,挥斥方遒,一世之雄,现在不也是了无踪迹吗?我们这驾一叶扁舟于明月清风江上、饮酒吟诗的快乐又能持续多久呢?感叹人生之短暂、长江之绵长,知道“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是不可求得的人生美景,故而借萧声“托遗响于悲风”,感叹人生之无常。至此,有了这些人生无常的消极对比,苏轼可以大谈他禅道哲学的积极一面了,看那水月,江水似乎不停流动,却也总是在这儿,月亮有圆缺,其实也没有增减。如用变化的眼光看事物,天地都不存在一瞬之间,以不变的眼光看事物,则客观事物与“我”都是无穷无尽的,没有什么好羡慕的,这江上的清风和山间的明月,我们眼见为色,耳听入声,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大自然恩赐给我们无穷无尽的宝藏,可以共同享用。这是道家忘怀得失、超然物外的境界,告诫人们无需贪念强求人生之得失(天地之间,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要保持豁达、超脱、乐观和随缘自适的精神状态,并能从人生无常的惆怅中解脱出来,理性地对待生活,生活中有很多永恒的东西可以享用(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
如果说《赤壁赋》是解释道家回归自然的哲学理想,那么《后赤壁赋》就是一篇面对现实,在出世与入世之间不断摇摆、思想矛盾所带来的内心苦闷和挣扎的自白书。
是岁十月之望,步自雪堂,将归于临皋。二客从予过黄泥之坂。霜露既降,木叶尽脱,人影在地,仰见明月,顾而乐之,行歌相答。已而叹曰:“有客无酒,有酒无肴,月白风清,如此良夜何!”客曰:“今者薄暮,举网得鱼,巨口细鳞,状如松江之鲈。顾安所得酒乎?”归而谋诸妇。妇曰:“我有斗酒,藏之久矣,以待子不时之需。”于是携酒与鱼,复游于赤壁之下。江流有声,断岸千尺;山高月小,水落石出。曾日月之几何,而江山不可复识矣。予乃摄衣而上,履谗岩,披蒙茸,踞虎豹,登虬(qiú)龙,攀栖鹘之危巢,俯冯夷之幽宫。盖二客不能从焉。划然长啸,草木震动,山鸣谷应,风起水涌。予亦悄然而悲,肃然而恐,凛乎其不可留也。反而登舟,放乎中流,听其所止而休焉。时夜将半,四顾寂寥。适有孤鹤,横江东来。翅如车轮,玄裳缟衣,戛然长鸣,掠予舟而西也。
须臾客去,予亦就睡。梦一道士,羽衣蹁跹,过临皋之下,揖予而言曰:“赤壁之游乐乎?”问其姓名,俯而不答。“呜呼!噫嘻!我知之矣。畴昔之夜,飞鸣而过我者,非子也邪?”道士顾笑,予亦惊寤(wù)。**视之,不见其处。
初冬十月,道士杨世昌又提鱼来访,苏轼取陈酒相待,再度乘船游于赤壁矶下。同是那个明月、江水和山头,不过因季节变化,江流减小,乱石裸露,木叶尽落,独自登上赤壁矶,长啸人世,山鸣谷应,肃然悲恐,只得返回船上,遇一孤鸿掠舟而西飞,翅膀大如车轮,白羽如同衣衫,嘎嘎长叫。晚上梦见一位道士,穿着白羽衣裳,蹁跹走过临皋亭的下面,向苏轼拱手作揖说:“赤壁的游览快乐吗?”苏轼问他的姓名,他低头不回答。“哦!哎呀!我知道你是谁了。昨天夜晚,边飞边叫着从我这里经过的,不是你吗?”道士回头笑了起来,苏轼也忽然惊醒。开门一看,却看不到他的踪影。
苏轼再度把自己的政治理想比喻为“孤鸿”和“白羽道士”。现实的“我“在乱山裸露的环境中,虽然独自无畏而上,“履谗岩,披蒙茸,踞虎豹,登虬龙,攀栖鹘之危巢,俯冯夷之幽宫”,希望有所作为,然而“划然长啸,草木震动,山鸣谷应,风起水涌”,大胆言论惹来政治地震,摧毁了自己的政治前途,牵连朋友和家人,“悄然而悲,肃然而恐”,一场“乌台诗案”打翻了所有梦想,只能目睹政治理想如孤鸿般掠江西去,心中多少总有些不甘,在梦境中再度遇到理想,也只是黄粱一梦,梦醒时分,什么也没有,“**视之,不见其处”,只有迷茫。表象上是孤鸿掠舟而西去、梦中的道士不见其处,内心想表达的却是因为这次乌台诗案的政治风波,自己的曾经致君尧舜的理想、追求和抱负又飞向了哪里呢?这是政治失意后的暗自神伤,充满了失意出世的悲观和失望。苏轼感觉到了自己如孤鸿般孤寂,后来的事实也证明,他的政治见解不能容于新、旧两党,虽为文坛泰斗、从者甚众,政治上却没有多少同路人。即使他后来做了哲宗的老师,哲宗亲政后,仍然将他一再贬谪,直到海南那地老天荒之地,如若不是大宋有不杀文臣的祖训,可能早就性命不保了。可是他一直坚持爱惜自己的政治理想,视为鸿雁的洁白羽毛一样高洁。苏轼也是一个执着的人。
前后赤壁赋都用主客问答、抑客扬主的方式写作,道出了苏轼的道家人生哲学,却毫无说教违和之感。高贵、超凡脱俗的孤鸿(鹤)是道家的神物,乘鹤西去是道化升仙的标志,是人生的最高境界,苏轼用其表达自己高洁的政治理想,抒发怀才不遇、积郁难消、难以进退的苦闷心情。青山边,明月清风之下,一叶扁舟逍遥于练江之上,一白衣道士傲立船头,歌诗经之华章,有道士的萧声做伴乐,一仙鹤戛然西去,一幅神秘的禅道仙境。圣洁、神秘、优雅,这是苏轼的理想世界,也是中国传统文人梦中的尧舜世界,哪怕是黄粱一梦,也值得孜孜以求,因此两赋能在中国文人心中长久振荡和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