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在雪白的云上裁下一段,再种上紫罗兰花,那就会生成大自在天天人的天衣。
逸鹤的天衣就是如此,他常去白度母的经域听天界的各种声音。白度母是三界的慈母,天人常称叹她的名号:南无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
逸鹤常看到白度母的像,有时还看到绿度母的像。他所在的经域充满幻化的神,听得到,看得到,却永远遇不到。
而度母却是常见的,但只有在最庄严的寺域才能见到观世音菩萨,那是生长紫色竹子的海涯,总有云海,总有潮声,可是如果大自在天的水能再湿润,再柔韧,再澎湃些,或许逸鹤更能觉知观世音菩萨的妙言,听说慈悲,是有温度,有湿度,会如琴弦的共振,会如琉璃的冷光。如果有那样的水,充满智慧,充满悲切,充满关怀,是暖流激荡在阴晦,流淌在晴明,逸鹤应该会更轻快地生活,更自由地生存,在大自在天的飘逸与沉痛并非因为羽衣,并非因为羽翼,其实是自在的天心,那是多生累劫的修持,失去与否,只在旦夕之间。
西禅经域,逸鹤寻来白银雕镂的心经,空与色的争辩在大自在天是脆而薄的,是蝉的羽翼,而颠倒与妄想间的轮回递偿,是逸鹤的烦恼,也是逸鹤最畅快的遨游,佛说烦恼即菩提,仿佛是禅悦最简单的桥梁,能获得最轻快的飞跃。
一日,逸鹤看到云天在撕磨着魔王的权杖,那是水晶头颅装饰的权杖,魔王总是骑着吐火的翼龙,挥舞他的权杖,居高临下地喃喃而语,说着颠三倒四的咒语,般若,般若,摩西,摩西,吽哇,吽哇···
那样子就像天牛吹着他的牛角一样。
逸鹤和大自在天的天人们,常常见到魔王的来临,还有他那些毕恭毕敬的随从,但是他们的穿着太晦暗了,常常是灰黑的面目,模糊的身影,仿佛苍老的秃鹫,又像脱毛的苍狗。但是他们总是高昂着头,在高空得意洋洋地俯视。
逸鹤从不抬头看他们,从不喜欢和他们对视。但总是礼貌,呵呵一笑,然后躲开。
但魔王的队伍越来越庞大,在云层穿梭的速度越来越快。大自在天的天人知道危险越来越近,他们有的选择迁徙,有的选择下界,有无数的国土,是他们新的归宿。但是,故土始终是眷念。
逸鹤选择留下,他试图去寻找自在王的经书,寻找改变眼前这一切的办法。
他知道魔王的权杖,并非水晶头颅,而是一颗枯槁的心。
魔王的国土,常常飞沙走石,他们的饮食就像脓血,魔子魔孙所适应的生活,就像荒原里的食蚁兽,又像沼泽里的鳄鱼,更像溶洞里的蝙蝠,然而他们热爱荒芜与杀戮。
魔界中嗜血是被尊重的,欺骗是被赞许的,野心是被继承的。
逸鹤知道金刚杵能击碎魔民的头颅,然而死而复生虽然经年累月,但怨怒的魔民因为被杀,只会更加仇恨天人。
逸鹤知道大悲水能浇灭魔民的欲火,然而死灰复燃的快感在不知不觉间又将烧毁天界的奇花异草,魔民焦黑的眼睛,还会生出炭火一样的赤焰,森然与否,是可以料想的。
但是自在王应该有办法,逸鹤想,但是他的经教在哪呢?谁在阻止他与自在王见面呢?是云雷间的天罗地网吗?然而,无形有形的网,终究是拦阻不了自在王的光音。
逸鹤在观世音菩萨的寺域,看到海涯下的三苦海,三苦海的三山,就是山海间的聚苦之方,然而自在王的明珠在苦难深重的深处,逸鹤必须去找寻。
他在山海间游走,在龙泉口,拾到琉璃珠。
他在山海间游走,在禹门口,拾到玛瑙珠。
他在山海间游走,在鲤鱼口,拾到砗.磲珠。
他在山海间游走,在莲华口,拾到摩尼珠。
当明珠荟萃,在他掌中旋转,他看到自在王的光音,转出六字大明咒的样子:吽嘛尼叭咪吽。
他终于听到大悲咒从自己的眉心旋转出的光音。
他说出普门品的经句。
如果观世音菩萨品自在之业,你曾听闻,你就会明白逸鹤寻找到的自在王的光音。
那是观世音菩萨的发愿文:
南无大悲观世音。愿我速知一切法。
南无大悲观世音。愿我早得智慧眼。
南无大悲观世音。愿我速度一切众。
南无大悲观世音。愿我早得善方便。
南无大悲观世音。愿我速乘般若船。
南无大悲观世音。愿我早得越苦海。
南无大悲观世音。愿我速得戒定道。
南无大悲观世音。愿我早登涅盘山。
南无大悲观世音。愿我速会无为舍。
南无大悲观世音。愿我早同法性身。
我若向刀山。刀山自摧折。
我若向火汤。火汤自消灭。
我若向地狱。地狱自枯竭。
我若向饿鬼。饿鬼自饱满。
我若向修罗。恶心自调伏。
我若向畜生。自得大智慧。
逸鹤是自在王的法王子,他终究是大自在天的天王,他在观世音菩萨的寺域,供奉起自在王的明珠。明珠彻照三界,亦照到三苦海的深处。
魔王无畏的耳目逃避自在王的光音,他躲进三苦海的莲心,他所攀援的花茎,还在苦海生长,会长上阿修罗天,帝释天,梵天,兜率天,终究还会顺着花蕊爬上大自在天。
但是逸鹤已经将涅槃明珠安在观世音菩萨的毗卢冠上,他相信即使魔王再来滋扰,未来的自在王会因为涅槃明珠的光音大彻大悟,驱走该走的魔王,魔王会因光音的照触,生起向善之心,远走于罪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