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从兴诗评】02崇高优美兼而有之——读麻鬼羊曷《金字塔》
张从兴 发布于2021-06-11 02: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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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前，在网上某文学论坛担任版主时，读到一位80后女生的新诗《金字塔》，就写了诗评。只知道她的网名是“麻鬼羊曷”，真名实姓就不得而知了。
兵荒马乱的年代
我遥望远方
金字塔的光芒
跳入眼帘
一块一块的汗水
堆砌了你
一车一车的鲜血
铸造了你
一群一群的智慧
是你出众的生命
一滴一滴的泪水
是你孤独的骄傲
一堆一堆的骷髅
是你天下无双的骨骼
一队一队的死人
是你独一无二的身躯
昏黄的沙漠中
你头顶上的光环盖过了任何事物
细碎的风沙中
你周身的荣耀让我慕名而来
我的思念
你的神奇
我愿化为一瓶牛奶
在你的怀抱中甜睡
我愿变成一杯酒
在你的心脏旁沉香
中国80后女生“麻鬼羊曷”的诗歌《金字塔》，行文流畅，也不晦涩，却予人以广袤的想象空间。
先看一下这首诗的形式美。
记得曾经读过一篇题为《谈排比句的运用》的文章，作者在文中写道：“排比，本是一种修辞方式。可一旦将这一语言样式扩大化地使用，便可使文章‘闪闪发光’，文采顿生。”
诗人在描写诗中的金字塔时，就大量采用了排比句的修辞手法，营造了气势恢宏的氛围：
一块一块的汗水
堆砌了你
一车一车的鲜血
铸造了你
这组排比句，写的是建造金字塔之不易。
一群一群的智慧
是你出众的生命
一滴一滴的泪水
是你孤独的骄傲
这组排比句，写的还是建造金字塔之不易。
一堆一堆的骷髅
是你天下无双的骨骼
一队一队的死人
是你独一无二的身躯
这组排比句，写的仍然是建造金字塔之不易。
诗人在三组不同的排比句中，融入了汗水、鲜血、孤独、骄傲、骷髅、骨骼、死人等读之令人沉郁的意象，层层迭进，把古埃及统治者驱使成千上万的奴隶，花几十年时间，流血流汗，不眠不休地赶建工程浩大的金字塔的宏大场面，给写活了。
当我读到这几段文字时，我脑海里浮现的并不是几千里外的埃及沙漠上的金字塔，而是几千年前的古埃及帝国时期，法老王的监工将军和士兵们，挥着皮鞭抽打奴隶，驱使他们切割石块、搬运石料的生动景象，就像在看好莱坞电影经典《十诫》一样。
我愿化为一瓶牛奶
在你的怀抱中甜睡
我愿变成一杯酒
在你的心脏旁沉香
这是诗歌的最后四句。不知何故，诗人在写到“我愿变成一杯酒”这句时，没有给“酒”加上一个形容词，如“醇酒”、“美酒”之类的，否则就会是另一组写得相当优美的排比句，如此就能让此诗的形式美更上一层楼。
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小小的遗憾。
接下来，再看一下此诗的内涵。
此诗不同流俗之处在于，诗人在用了大量的篇幅来描写兴建金字塔的血腥场面后，并没有着墨于同情“被压迫的人民”或谴责“万恶的压迫者”，而是被金字塔的壮丽所征服——“你头顶上的光环盖过了任何事物”、“你周身的荣耀让我慕名而来”，最后还在金字塔面前许愿：
我愿化为一瓶牛奶／在你的怀抱中甜睡我愿变成一杯酒／在你的心脏旁沉香
要知道，在崇高的事物面前，人类是很渺小的，心灵也是脆弱的。金字塔，是相当高的，尤其是在一马平川的沙漠上面，更是高得令人颤抖，令人战栗。人们在这种景况下的第一个自然反应，绝对是两腿发软，由不得要跪下来膜拜。
这也就是为什么古今中外的帝王将相，都要把宫殿、宝座等统治权力的象征，摆在较高的位置，以便居高临下的缘故。拉萨山上的布达拉宫，紫禁城内的太和殿，还有皇帝老儿在太和殿内的龙椅等等，都是再也明显不过的例子。
如果认为这首以“金字塔”为题的诗，仅仅只是在歌颂金字塔的宏伟，也就是一首纯粹的咏物诗，那只是停留在鉴赏此诗的第一层境界。
金字塔是死的，不过是一大堆大石块而已。躺在金字塔里的法老王，才是曾经叱咤风云过的风流人物。事实上，埃及的金字塔，如胡夫金字塔、哈佛拉金字塔、门卡乌拉金字塔等，都是以法老王的名字命名的。可以说，法老王就是金字塔，金字塔就是法老王，两者是无法分离的。因此我认为从这首诗中，也能读出诗人具有“英雄崇拜”的情怀。也就是说，此诗也是一首对英雄主义的赞歌。
或许诗人自己也未必清楚，其实她在诗歌的一开头——兵荒马乱的年代／我遥望远方——就已经流露出对英雄的憧憬。为什么要在“兵荒马乱的年代”遥望远方的金字塔呢？不就是盼望以金字塔隐喻的法老王，以法老王隐喻的英雄出来拯救苍生，再造乾坤吗？
一部《二十五史》，说穿了，不过是记录上下五千年“乱世出英雄，乱世出天子”事迹的流水账嘛！
可是，把此诗理解成英雄主义的赞歌，也不过是达到鉴赏此诗的第二层境界而已。鉴赏此诗的最高境界，即第三层境界，应是德国哲人康德在《论优美感和崇高感》中所提到的崇高和优美这两个美学范畴。
康德认为，“崇高使人感动，优美则使人迷恋”、“崇高必定总是伟大的，必定是纯朴的，优美感则迷醉人，优美也可以是渺小的，可以是经过装扮和修饰的”。
在康德看来，崇高如果没有优美来补充，就不可能持久，它会使人感到可敬而不可亲，人们对它就会敬而远之，而优美若不能升华为崇高就会陷入低级趣味的危险。换言之，一切真正的美，必须是既崇高而又优美，亦即“阳刚美”和“阴柔美”的统一。
诗人赞叹金字塔的宏伟，这是“崇高使人感动”；诗人愿意化为牛奶在金字塔的怀抱中甜睡，化为美酒在金字塔的心脏旁沉香，这就是“优美则使人迷恋”了。换言之，从审美的角度说，读到了崇高优美兼而有之，才算是真正读懂了这首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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