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从兴诗评】01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简评怀鹰《背影》

张从兴发布于2021-06-10 01:25 点击:870 评论:0

　　这是我多年前写的一篇诗评，评论的是新加坡诗人怀鹰的新诗《背影》。
　　怀鹰，原名李承璋，1950年生于新加坡，祖籍福建南安。担任过新加坡电视台华语戏剧组编剧长达12年，写过数十部电视剧；也曾担任《联合早报网》高级编辑。获得新加坡国内外20多项文学奖项，出版25本书，目前为专业作家。笔名有奔浪、李阵风、严阵、高正、劲翔、曲人、青田、海皇、曲波、高万提、顾言、李长波、徐长天、萧汀、泽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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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因为其皎洁象征着清高，因为其圆缺象征着无常，自古以来就是诗人骚客吟咏不疲之物。而咏月最著名的诗篇，莫过于张若虚的那首被古人称为“江月照千古，孤篇盖全唐”的《春江花月夜》。诗人在这首七言古诗中，总共用了十四个月字，描绘了一幅月夜春江的迷人景象，堪称诗家绝唱，获得了闻一多的高度评价——这是诗中的诗，顶峰上的顶峰。
怀鹰的《背影》，用了四个月字，三个是月亮的月，一个是岁月的月，可这却不是一首咏月之诗，而是借用月这个意象，来抒发诗人的某种意在言外的情怀。

我将玫瑰红的月亮／轻轻放在水里／又将一枚琥珀／放在月亮之上

一般而言，月亮是白色的，或者是黄色的，诗人却用玫瑰红来为月亮着色。自然界中也有红月亮，但那只是在月全食的时候，才能看到。从上面的诗句看，诗人所写的显然不是天空中的红月亮，而是月亮在水中的倒影。
水中月，是虚的。可是，就如画家选色必有其用意一样，诗人选择将“玫瑰红的月亮”而不是其他颜色的月亮“轻轻放在水里”，也必然有其深意。诗人也许是写实，比如水中月是在霓虹灯的映射下，才会出现玫瑰红的色调；诗人也许是在写意，比如以玫瑰红来象征某种情怀，如爱情。
再往下看，突然觉得写意的可能性较高，因为诗人紧接着“又将一枚琥珀／放在月亮之上”。琥珀有黄有红，而我相信这一枚应该是红的，而且可能是诗人手上戴着的琥珀戒指，当然也可能是以实就虚，虚写实喻。
如果诗人是在写情，这四行虚实相间的诗句简直就是巧夺天工！玫瑰红的月亮已经够浪漫，再把一枚象征深情的赭红色琥珀戒指放在玫瑰红的浪漫之上。此番深情，唯有元微之“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庶己近之。

掬起一把清清的梦／让湿漉漉的翅膀／拍打着久已尘封的酒坛

诗无达诂，权且把这首诗当成情诗来读。
诗人接着从“玫瑰红的月亮”所象征的款款深情中“掬起一把清清的梦”，因为“清清的梦”，可见诗人这时还是相当清醒的，可是诗人接下来又化成某种鸟类，挥动着“湿漉漉的翅膀”，而“湿漉漉”却说明诗人还是摆脱不了那一泓深情之水，而这对湿透了的翅膀竟然是要去“拍打着久已尘封的酒坛”——诗人的情感此刻已经泛滥到不得不去寻求酒神的庇护了。
这只不知名的鸟类，莫非就是李义山遣送到王母娘娘那里送信的“青鸟”？

哈！酒香摇晃出另一枚／酸酸涩涩的月亮／沿着思念的长廊／像一朵老僧慢慢的闭合

诗写到这里，又一个月亮蹦出来了。不过，这已经不再是玫瑰红的月亮，而是狄奥尼修斯用他的酒泡制过，给诗人送去的一枚“酸酸涩涩的月亮”。而在诸种情绪之中，恐怕只有爱情，尤其是缺憾的爱情，才是“酸酸涩涩”的。
“酸酸涩涩”的重症，唯有“沿着思念的长廊”所象征的时间推移，才是疗伤的圣药。渐渐的，缺憾还诸天地，深情埋藏心间，留给诗人的只有记忆。记忆，虽然不可能磨灭，却会越来越淡，就“像一朵老僧慢慢的闭合”。
在这首诗中，最欣赏的就是这句“像一朵老僧慢慢的闭合”，简直是把僧人双掌合十的形象给写绝了！当然，也许诗人还有更深一层的寓意。比如说，以老僧合十来比喻“逃禅以忘情”，或以合十的动作来模拟优昙波罗花的“昙花一现”，以更细致的笔触来描绘时间的流逝。

无须说无须说／你终究要离去／且把乳黄的蛋液／凝成一张书签／夹在被岁月染白了的锦帛里／然后记忆写成渐渐模糊的背影……

读到诗歌的末尾，几乎可以肯定这就是一首写情之诗。无论是情到浓时已无言，还是恨到深时不欲言，因为“你终究要离去”，这段情只能落得个无言的结局，所以诗人也只能“无须说无须说”。
恋人虽然已经离去，但是“玫瑰红的月亮”所象征的恋情还是留了下来。写到这里，诗人的神来之笔竟然把月亮“拟蛋化”了，把“玫瑰红的月亮”打碎（因为心碎了），把破碎的爱情所化成的“乳黄的蛋液”，“凝成一张书签”。
书签的作用，不就是提醒人们书读到哪里了吗？“夹在被岁月染白了的锦帛里”的“锦帛”，应该是指纸张还没发明之前的“帛书”。人生不就是一本大书吗？就像书本旧了会泛黄一样，“锦帛”所比喻的锦绣人生也会随着岁月流逝而逐渐失去光泽，而种种前尘往事也只能“写成渐渐模糊的背影……”。
明乎此理，则可参透“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之微言大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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