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子衿李嫄 发布于2021-02-25 0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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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两个字,简简单单,他的含义,是旗帜,是舵手,是坚强,是宽广,是无私,是爱的传承,是人世间儿女们最幸福的港湾。这份亲情最珍贵,也最无价——
父爱如山🌴🌴🌴🌹🌹🌹🙏🏻🙏🏻🙏🏻
作者: 李嫄
时光如水、岁月成河,一转眼父亲的忌日到了,弹指间,老人家离开我们也已经十余个年头。
(一) 想到了自己尚在年幼之时,父亲坐在老家厢房门槛儿上,抱着我说: “咱们的小嫄乖,给爸mama胡子(“mama”读轻声,方言: 捋一捋的意思),长大了给爸打酒喝!”等等一幕幕温馨的情境………
算来父亲如果在世,应该是近百岁老人了吧。在我还是懵懂无知的儿童时期,记得一到过春节,村里大人们不用下地干农活了。父亲就接过家里的大厨责任,让母亲给他打下手,他来给全家七八口子人做好吃的: 炸油条油饼,炸饹嗻盒,烫猪头、猪爪,灌香肠,糟肝糟肚,做假鸡肉,做蒸肉碗,炒花生等等。更难得的是,父亲有可能会和我们一起玩扑克,而且晚饭后,父亲还会坐在厢屋火坑中间,让我和两个哥哥围成一圈,听他给我们讲水鬼、美女蛇和讲聊斋的故事。虽然曾吓得我会一点一点的往父亲身边挪靠,可我仍是好奇、想听……
对于我来讲,小时候的春节是最解馋最自由最无忧最快乐的时光。尤其是,表现好的话,还会有一件新衣服穿。再好点儿,因我是家里的老小,父亲会带我走亲戚,回家路上还顺路带我去镇上的商店给我买一本小人书呢!
印象最深的一次,是春节前后的一天,外面下着大雪,父亲用地炉子给我们取暖做饭。午饭后,父亲看我和二哥不睡觉,在炕头玩扑克,他就过来说,咱爷仨一起玩吹牛皮吧。我和二哥都好奇:什么是吹牛皮呢?父亲过来,耐心告诉我们哥俩怎么玩。于是,我们轮着往外出牌扣牌。玩的时候,扣牌人要大声说出自己扣得是什么牌,如果下家翻出来不是,那扣牌人就是吹牛皮了。这个时候,扣牌人就会被猜牌的人弹老壳,我和二哥被父亲的顽皮带动着,也不时的说几次大话,不时的被下家弹着老壳。每当我被二哥弹到的时候,我就往父亲的怀里躲闪;被父亲弹到时候,我就噘着嘴巴假装不高兴,其实内心里觉得可好玩了。我们玩着猜着闹着笑着,一个午后的时光,很快就过去了。就这样的一幕,现在想来是多么的幸福,是多么的难得和美好!
(二) 父亲脾气不好,迫于生活的压力,母亲哪里没做到位到位,有时会动手打母亲。家里兄弟姐妹多,母亲身体又不好,家里生活极度困难,口粮不够吃,衣服不够穿。也正是因为生活的窘迫,最先是大姐被送到姥姥家生活,然后是把生下来刚刚满月的我那最小的弟弟过寄给了外村的一户贫农人家收养。即使这样,家里人口还是不少——孩子多啊!再加上岁数老耄的奶奶,七八口子人。
因为家庭困窘,又兼下面兄弟妹妹需要人照看,父亲就没有让二姐上学读书。后来,生活在姥姥家的姐姐大一点了,回到家里,父亲也没有让她继续读书。非但如此,还对她俩的要求很是严格——无论是家里的家务活,还是外边队里的农活!
每天家里的二姐要早早起来,把屋里收拾得窗明几净、把院子打扫得光光亮亮、干干净净;队里出工,比如拔麦子这些农活,干活不但要快和漂亮,还不能留麦穗等尾巴,也不能逊色于小伙子家们;超过他们最好。最严格的是,午饭后居然不让睡觉,说是年轻人睡午觉是懒惰的表现和习惯等等,不能惯这毛病。
可能是因为父亲写东西好些,亦或是父亲会给人看病的缘故吧,平时家里经常会有客人。有要求给看病的,有要求父亲写个入党申请书的,也有请父亲去主持支应婚丧仪式的。所以,父亲对待人接物方面要求两个姐姐的要更多更严。比如,做人要诚实,不要轻易许诺,不能贪懒馋;家里来客人,水杯不能倒太满;平时要有眼色、手要勤快、多干活少说话、别人说话时不能插话等等。一旦哪里做得不好,姐姐们可能就会挨上父亲的一顿打骂。印象中,只有我和二哥,因年龄小没挨过父亲的打骂。
现在想来,父亲的严格与暴脾气,可能是跟他的人生经历有关吧。听村里的老人们常说,从死人堆里爬过来的人,见过的生死太多,都麻木了,脾气能好吗!
(三)
父亲是个残废转业军人,参加过解放战争,包括大军南下和三大战役;参加过抗美援朝战争。记得在小学的时候,父亲晚上出工回来,饭前总是要洗净头和脸,有时还要擦洗净上身。每当这时,我就会看到父亲胸口上部有疤痕。父亲告诉我,这疤痕,后背还有。还说,他身上仍有未取出的弹片呢。听他讲过,说是在打四平、锦州战役中,战火纷飞,炮声隆隆,他是他们团中活下来的仅有的几个战友中的一个! 还有,抗美援朝上甘岭战役,战况激烈而又残酷,他又是幸存中的战友中的一个! 记得初中暑假时,无意中发现,老家的柜子里有好多父亲的勋章奖章什么的,因为当时我最小,从没注意过它们有什么用。现在想来,这是多么的珍贵与无价啊!
想来,父亲之所以能幸存,是否,跟他是一名后方随军医生的身份有关呢?
我的印象中,父亲不光能给外边人治病,而且还能给我们家里人治病呢。只记得二哥和我小时候闹出疹子、拉痢疾、感冒发烧的时候,都是父亲在家里给治好的。或是打一针,或是吃一粒药,捂一捂,发发汗就好了。说实话,在我们姐妹兄弟长大的过程中,还真的没有去过医院诊所什么的地方看过病。听两个大一点的姐姐们说,父亲还抢救过人家的性命呢。我恍惚记得本村的一姓王的人家、东边邻村一姓田的人家,对父亲很是敬重;对我们这些家里人,也一直都是非常友爱友善的样子,农闲时节还时不时地来我家看看父亲。
(四) 父亲的一生很不易。听他偶然说起过,当时他还是个正连级军官,母亲是蓟县一中将要毕业的学生。抗美援朝前由父亲的舅舅做媒,母亲嫁给了父亲,并一直在部队随军当护士。可是,新中国成立后不久的1966年,父母均被下放到农村的老家进行生活改造。文革时期,因为富农成份,父母亲都挨了批斗。尤其是母亲,家庭成分是大地主大富农,挨批斗最厉害。尤其是,当时她还正怀着我呢,已经有了七八个月的身孕!
我印象深刻的记得,小学一二年级的阶段,上下学时,每当我从村里的一群大婶大妈们面前走过时,总要听到她们感慨到: 这孩子一晃长这么大了,真不容易啊,可真够命大的!后来,随着自己慢慢的长大,我才逐渐明白了她们的所叹所指。再后来,听村里的一位老大姐说起母亲的不易。她对我说:母亲是沾了我的光,才得以存活下来的,因为是孕妇,后来才没有受到更大的冲击和迫害,但也受了好多的罪啊!
虽然,母亲挺下来了,但自那时候起,母亲的精神就开始有一些不正常了——经确诊,她得了精神分裂症!
天啊,我宁可不出世,也不愿让母亲遭受这么大的罪啊!! 可以想像得到,寒冬的天气,窘迫的经济条件和父母双双的政治打击,加之父亲的暴脾气! 可想而知,我的母亲生我时是遭了多么大的罪啊!
自从母亲嫁给了父亲,她真的没有享受过什么。有的只是岁月与时代的艰苦与磨难!也正是这样,父亲的脾气更加的不好。直到后来,父母均得到了政府的平反,回复了他们的待遇,父亲的脾气才缓和了许多。虽然,母亲的病时好时坏,一直未能治愈,亦无法再参加工作,但毕竟,他们的政治待遇和家里的生活状况发生了质的改变。可是,这时候,我也快长大了!
有时候我真的也会思考:文革的那个年代,是不是我们国家前进和发展的必然呢?是转型,还是必要的过度时段?大浪淘沙吗?老革命家们不也是有好多,同样也经受了这样的考验吗?不要去想了吧,即便母亲受了太多的苦难与磨挫!!
正因为如此,我理解了父亲的耿介和他的暴脾气,更理解了父亲的不易! (五) 不易中亦有容易的和万幸的,那就是我,这个父亲的老闺女,赶上了能够上学读书识字的年代。 记得父母刚刚被平反时,我正在蓟县一中在读高中。父亲所在单位政治处和人事处的干部到家里调查和问询。问询我是否愿意接替父亲的班,直接去父亲所在的单位工作时,我考虑再三,最后放弃了直接接替父亲上班的机会,而是选择了“凭自己的努力考大学,以此给自己挣出身挣出路”这条道路。记得后来,当村里的干部把我的大学录取通知书送到父亲的手里时说的: “您这老闺女真是给咱村子争脸了。她可是咱村里第一个真正考出去的大学生,而且还是北京的重点大学” 的话时,父亲的眼里几乎蓄满了眼泪,差一点就流出来了!
这一幕,我的印象很深很深;虽然当时我对父亲的表现很不以为然。
自古磨难出孝子。我们姐妹兄弟七人,虽然上边的姐姐们没读过书,但都赶上了改革开放的好时代。姐姐、姐夫们肯吃苦、肯动脑,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种地也好,做生意也罢,最后都打拼回到了城里并安家落户,过上了幸福的小康生活;哥哥们有的办企业发家致富,有的在部队发展,多次立功受奖;还有那过养给人家的我那最小的弟弟,长大后也考上了北京中国人民解放军国防大学。
赶上了好时代,儿女们能够不啃老、不让父母操心他们的事业和家庭,于此,父亲很是知足。
在他老人家生前,我也偶尔会听到父亲的感慨,说:“还是共产党好啊,改革开放好啊!”等等既知足又感恩的话语。父亲的不计人恶、只记人好、感恩知足的习惯以及他那阳光乐观的心态,对我们这些儿女影响很深,尤其是对我这个家里的老小,影响更是深刻。
我想,人,只有感恩、知足、乐观、向善、向上,他才会真正能够品味到人生的美好和生活的幸福与安宁,才更会懂得回报亲恩、回报家人、回报社会。我们这些子女各自成家后,对父母亲亦极为体贴和照顾。父亲亦得以安享了晚年,直到88周岁安详地去世。
现在,父亲虽然去了,但我们慎终追远,不忘亲恩。就在父亲的忌日来临之际,我内心澎湃,触动之余,写下此文,謹以此,算是对父亲、对自己儿时的一份深切的怀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