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河之歌
最近，
常听《老家》
这首歌，
歌中唱到：
“哗啦啦的小河水，
流淌童年的欢乐”！
这分明
就是唱你啊，
南河！
你，
不像辽河、
浑河、
太子河，
有一个
响亮的名字，
可以在地图上
找到流域，
起落；
更不像长江、
黄河，
举世闻名，
出身显赫；
几千米落差，
水域辽阔；
万船竞发，
大气磅礴！
如同
农家子弟的小名，
“狗剩子”，
“二勒德”，
你
只有一个乳名，
——南河。
那是因为你，
一直在村南边
自西向东流过；
你的知名度，
仅限于
流经的村落；
向南、向北
各走出十里，
问起你，
路人都答：
“没听说”。
你从哪里发源?
没人追溯；
你流到哪里?
没人考证过；
只能猜测，
你
是哪几条河
支流的
支流，
又在哪里
与别的
什么河汇合；
没人相信
你会独自，
奔向大海
一路扬波。
但
室雅何须大，
花香不在多。
你
一直是
村里的名胜，
孩子们的王国！
你
一直
流光溢彩，
魅力四射！
春晓，
惊蛰，
冰、雪、水，
浑然一体，
交相融合；
春的气息，
轻轻拂面，
涟漪微波，
向对岸，
缓缓掠过；
雾气莹绕，
朝阳喷薄；
你像
秀色可餐的少女，
满脸娇羞，
彩霞面颚；
七色锦裳，
柔披曼裹；
水面，
是你的双眸，
纯真，清澈；
炊烟，
是你的面纱，
半掩半遮；
欲言又止，
身姿婀娜；
那份高雅，
那份淡泊；
花羞月闭，
鱼沉雁落！
鬼斧神工，
天造地设；
白居易若见你，
是否会赞叹：
春来河水绿如蓝，
日出河花红胜火？
不是江南，
神似赣水，
只欠滕王阁！
如果西湖是西子，
那你，
就像下凡的嫦娥！
那时信息闭塞，
不讲旅游，
没有农家乐；
否则，
这天之国色，
怎会只倾村倾落？
怎会不引来
画家、摄影师
文人、墨客？
就是康熙帝听闻，
怎能不连夜
骑上五花马，
坐上双辕车？
正值采沙的最佳时节
——水浅沙多，
乡亲们带来铁锹，
赶着马车，
却不忍将这
醉人的画面
打破；
尽管家里还等着，
填灌沙沟的基座；
通人性的牲灵
——马儿，
也被这
美景诱惑，
不停地刨着前蹄，
嘶鸣着：
“得得得，喝喝喝”！
盛夏，
骄阳如火。
你成了村里，
人见人爱的
香饽饽：
男女老少，
下至吃奶的娃娃，
上到八十岁的婆婆，
都会在你的怀里，
纳凉、沐浴，
乘着朦胧夜色；
舒适的水温，
平缓的“沙漠”，
没有盐分，
没有浮沫；
媲如星海湾，
美若北戴河；
身心与你来一次
亲密接触，
无间无隔；
冲掉汗渍，
冲掉污浊；
沐去疲劳，
沐去炎热，
浴来清爽，
浴来欢乐！
“嗖...嗖...”
看那知青棒小伙，
矫健的“自由式”，
像鱼在穿梭
一个赛一个；
那回乡青年，
也不错，
“蛙泳”一展身手，
有样有模，
一招一式，
一起一落；
“扑通、扑通”
刚学“狗刨”的孩子，
扑通半天，
还在原地“打磨”；
姑娘、媳妇，
成伴结伙，
打打闹闹，
不甘示弱。
几里开外，
流水声？
欢笑声？
一浪高过一浪，
一波胜过一波！
那份满足，
那份惬意，
那份舒适，
那份快乐！
只能依靠你的给予，
只能仰仗你的功德！
白天，
小伙伴们总会
找各种借口：
“二道壕南野菜多”，
“二道坝边全是柴禾”，
心里小算盘是，
多与你
亲热亲热。
把潮裤头、汗小褂
洗净拧干，
沙滩上
菜筐上一搁；
“扑通”，
一个“猛子”扎狠了，
头撞鼻磕；
追“青淩”，
抓蛤蟆，
摸鲫鱼，
踩蚌蛤；
戏水、
撒泼；
爬上岸，
带上收获；
半湿半干，
拣点柴禾；
连吹带搧，
点燃篝火；
鱼、虾、蛤肉、田鸡腿，
挑最好的，
孬的全舍，
打包兜走，
——喂鸡、鸭、鹅；
纯正河鲜，
用“8号线”穿妥，
两面熏、四面烤，
香气扑鼻，
口水来了！
半生半熟，
已等不得，
塞进嘴里，
又连忙吐脱，
烫了一个泡，
打了一个嗝。
跑回你身边，
捧口水喝，
这回慢点吃，
快了要不得。
“啧..啧...”
真叫一个香
真叫一个乐，
比鲁滨逊逍遥，
比济公快活！
有时
你像脱缰的野马，
桀骜不驯，
不管生人，
还是熟客；
你也有暴脾气，
在山洪暴发的时刻；
两道十米多高大堤，
一千多米幅阔，
仍显得狭窄，
难以把你
——排山倒海之势，
雷霆万钧之力，
囊括！
那时的你，
滚滚南河东逝水，
敢向乌云逐浪波；
长江风范，
气如黄河，
所向披靡，
攻无不克！
你咆哮，
你怒吼，
那架式，
人挡灭人，
佛挡灭佛！
狂风暴雨为你助威，
惊雷闪电为你鼓喝；
不知你积蓄了
多大力量，
不知你蕴含了
多少能核；
一次次惊浪拍堤，
非要冲过壕坡，
非要到村里，
作不速之客；
哪怕粉身碎骨，
哪怕血流头破！
我粗略估算了一下，
你那时泄洪量，
至少在每秒几万
立方米之多。
村里人大为紧张，
派出武装民兵，
枪实弹荷，
严防破坏，
昼夜巡逻；
重点防御，
路口薄弱，
沙袋、麻包，
堆满北坡，
一有险情，
敲响铜锣；
“水上壕了！
咣！咣！咣！”，
呐喊声、锣声
惊天动地，
慑人心魄！
紧急增援，
加固堤豁，
众志成城，
谁能敌过？
十天半月，
你才乖乖退缩，
明明服了软，
嘴里还啰嗦：
“不欢迎就算了，
何必大动干戈”?
退潮之处，
狼藉落魄，
草木连根拔起，
庄稼七零八落，
上游冲下的杂七杂八，
都被染成褐色，
锈迹斑斑，
古战场一座；
大自然的伟力，
令人咂舌！
没人抱怨是
你的过错；
——你不过在
履行职责！
秋高气爽，
湛蓝天，
白云朵；
老牛车，
秸秆垛；
赶车人，
喜收获！
牛饮水，
人烟龊。
落日余晖，
潋滟光波，
深沉静远，
含情脉脉！
像成熟的庄稼，
韵味十足，
饱满丰硕！
一串五彩缤纷的珍珠，
把小村装扮得，
无比娇美，
陆离斑驳！
皓月当空，
银光洒泼，
人间仙境，
绝美景色；
青年男女，
坠入爱河！
入冬，
茫茫原野，
被土黄色湮没；
唯有你，
人间银河！
延延绵绵，
曲曲折折，
厚厚冰层，
晶莹闪烁！
孩子们，
拾柴、路过，
抽会儿“冰嘠”，
滑阵“冰车”，
天天开心，
永不寂寞！
大雪纷飞，
白装素裹；
唯有你那，
卓尔不群的轮廓，
宛如银蛇，
若静若脱！
画圣道玄若见你，
挥毫泼墨；
诗仙太白若见你，
把酒放歌！
我曾与你六年，
四季厮守，
相拥相歌！
告别了多少眼泪？
拥抱了多少快乐?
多少次
如痴如醉？
多少次
若仙若佛？
我走遍了
祖国南北，
看尽了
江河湖泊，
唯有你
——南河，
在我眼里，
是
那般生动
那般鲜活！
四十多年过去，
你一直在我
心里奔流，
梦里淌过！
我
不知
多少次设想，
多少次揣摩，
你我再次相见
激动人心的场合：
应是喜极而泣，
双手紧握；
或者，
太过激动，
只是拥抱流泪，
什么话都不能说。
你
可能一如既往，
像关公
过五关斩六将，
威风不减，
英雄气魄；
或者，
像单枪匹马，
喝断当阳桥
的张翼德；
而绝不会是
出师未捷的凤雏，
在落凤坡，
魔咒般陨落；
或者，
是五丈原
鞠躬尽瘁于
军帐中的诸葛；
你，
可能是
高吟“大风起兮云飞扬”
的汉高祖刘邦；
而绝不会是
西楚霸王项羽
唱出“可奈何！”
“奈若何”之垓下悲歌！
你可能有点衰老，
但你
可以是
老当益壮的马援；
或者是
志在千里的孟德；
至少可是
“老矣”、
“尚能饭”的廉颇！
感情与理智，
历来是兵戎相见，
你死我活；
理想与现实，
永远是矛盾，
相生相克！
你的一张近照，
让我心如刀割，
泪眼滂沱：
你，
再也没有了，
当年的恢宏神采，
曾经的波澜壮阔：
那喷张的血脉，
那强壮的骨骼，
那健硕的肌肉，
那灵敏的经络，
那普度苍生的胸怀，
那根植大地的气魄！
无法想像
你成了一条
在东荒随处可见
窄窄的小沟，
不堪再称为“河”！
在凄风枯草中，
默默地躺卧，
那般苍凉，
那般落寞！
我甚至怀疑，
这可是你，
当年的南河？
是不是别的什么沟？
是不是拍错？
两条笔直的大堤，
曾经的锦衣卫士，
曾经雄壮巍峨，
没了你的光环，
也黯然失色
——成了回忆
与摆设！
哦，
要物尽其用，
是两条不错的路，
可以走车！
是天意？
是人祸？
是半斤八两？
是平分秋色？
抑或，
哪个少些？
哪个更多？
是春夏秋冬雕刻？
是日月轮转打磨？
是GDP的成本？
是发展与生态的因果？
是山峦改弦？
是江河易辙？
剪不断，
理还乱，
可奈何！
奈若何！
无论如何，
都得面对，
这一
残酷结果！
就像人生，
有生就有死，
无论
帝王将相，
泰斗先哲！
就像国粹
有开锣就有幕落，
无论
《借东风》，
《将相和》！
世间万物，
在浩瀚宇宙面前，
只能算
流星一颗！
在历史长河面前，
都只是
匆匆过客！
这就是自然界的
规律，
颠扑不破！
奈何与我，
我又奈何！
我没信过耶稣，
也没拜过活佛，
可否真有轮回？
可否确有超脱？
可以一试，
支起方桌；
放上一碗老酒，
摆上几样鲜果，
焚上三柱高香，
膝跪头磕！
心怀虔诚，
天地敬过；
为你祈祷，
愿你复活！
愿你东山再起，
愿你铁马金戈；
愿你风起云涌，
愿你催响铜锣；
愿你伴着孩子们，
喜怒哀乐，
岁月如歌！
你，
曾经的过往：
只能在我
脑海的U盘中
储存；
只能在我
记忆的底片中
定格！
只能在
给孩子们的
故事中，
讲你的传说；
再由他们给
他们的孩子，
继续你
美丽的传说！
这算是
一种祭奠，
也算是
心灵解脱！
从你的归宿中，
我看到了
自己的斟酌：
百年之后，
无需祭奠，
不落臼窠；
不与子孙争地，
依然故我；
继续环保，
无需木盒；
遗灰遗骨，
江河湖海扬挫；
君子一言，
兑现承诺；
与你遥想守望，
伴你一起静卧，
“试看天地翻覆”，
“巡天遥看一千河”！
于二零一八年小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