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木刀：广义平仄论

木刀发布于2018-07-28 08:30 点击:2407 评论:14

木刀：广义平仄论——诗词谱标记平仄，本质上是为了标记节拍，而不是仅标记声调

在我学习诗词的过程中，逐渐产生了平仄可以细分的想法，对于我来说，这起源于“四喜丸子”对“四声喜全递”的声律使用说明。然而，“四声喜全递”的理论基础却迟迟拿不出手，只能靠不断地列举一些前人的实例来作为旁证。这再一次表明了理论的十分重要性。缺乏了理论，往往感觉到了的东西，却总是不能说出个所以然来，而理论的缺乏，既来源于我们对客观事物理解的不深入，也来源于受前人经验的制约。随着学习范围增大和思考的深入，我逐渐地明确了，制约我们深入思考的桎梏，就是诗词谱使用的平仄符号。那种“平仄还可以细分”的直觉，就是受制于“平仄符号只是用于标记声律平仄”这种对于谱的声律标记之肤浅理解而产生的。平仄符号所蕴含的内容，绝不是“仅有标注声律平仄的功能”那么简单。

诗词的声律将字的声调分成两组，并将这两组根据其相对立的声律特征，标志为“平”或“仄”的标记，表面看来，是为了分组并标记声调。然而，人们都忽略了诗词谱标记的实质：分组的目的，不是为了表征声律特点，而是为了标记节拍。实际上，平仄字符仅仅是分组的标记，完全可以用其他任意的不同文字或符号来取代平仄这两个标记，如圆圈等。在这样做了之后，你就会发现，“分组要按声律的平仄来划分”的意识明显地淡薄了。

我们先来看另一个声律分组的现实例子——拼音文字的声律抑扬分组，以英语为例。

英语诗歌是以“抑扬”来划分声律的，它所谓的“抑”，就是类似cat（猫），dog（狗），cap（帽子）这样的短促急收的声调，与其相对应的“扬”，就是street（树），single（单个的），hope（希望）这样舒缓的声调。英语诗歌就是由这样抑扬相间的声律组成。显然，英语不是按平仄来给声律分组的，它根本就没有第三个声调。这就说明，完全可以不按声律的“平仄”，而按声律的“抑扬”来分组。

这样一对比，字的分组之目的就很清楚了。将字分组的目的，从本质上讲，不是为了区分声律的平仄或抑扬，而是为了突出语音的节奏。相应地，分组所用的标记，也是用来区分和标记节奏的。字的分组，既可以是按平仄声调分，也可以是按抑扬声调分，也可以按其它区别明显的声调特点分，这完全要看分组的声律特征是否足够使人辨识节奏。

既然字的分组，完全可以不按声律的平仄来划分，那为什么我们汉语的分组，前人要用声调的平仄作分组标记而不用抑扬作标记呢？

这是因为，古汉语绝大多数都是单音词，按声律平仄来给字分组，分成的两组的字数，相对其他的分组方式更均衡。同时，“平仄”两字最能表征分组的声律特征。

作为对比，我们可以看看，如果不按声律平仄分组，而改按声律“抑扬”是如何分组的。

汉语对应于英语“抑”的声调的，是所谓的“入声”，其余的“平声”，“上声”，“去声”，则都可以看作属于“扬”的声调，这是因为入声声调有一个急收，而其他声调都没有声调的急收。这种按抑扬分组的声律特征应该是十分明显的，是足够担当分组的标志，但若这样将字分组，就会使得两组的字数相差太大。英语之所以能够按抑扬来给声律分组，完全是因为英语属于多音节语言，它的单词存在多音节时，自身就先已有了抑扬。

汉语则不同于英语以及几乎所有的语言。汉语是多声调语言，有多个声调，这就很容易使人在将字分组标志节奏的时候，忽略掉平仄标记分组的本质作用，而把注意力仅仅局限于如何照顾或恪守声律的平仄，忘记了字的分组还有另外的标志节奏的办法，从而陷入到只能将平仄作为标志节奏的思维误区里来。例如，大家讨论最多的，是古人作品中频繁出现的“准律格”，“三仄尾”，“三平尾”，甚至“入上代平”，如果按照划分节拍的角度去理解平仄的标记作用，就都很容易想通了。

理解平仄以利分标志节奏而分组的作用，要从其广义的角度去着手，这就是广义平仄论。

这也就是说，当按声律平仄进行分组但不敷使用时，可以临时（注意：是临时、临时、重要的事情再说两遍）采用其他分组标准去明晰节拍，其目的是为了保有原先预定的节拍。之所以能这样作，完全是因为汉语有着不同于其他语言的多声调特点，从而存在多种能够用于区分节奏的声律特征。

下面就谱的平仄标记再详细的解说一下。

在谱中：
声调标记为“平平”，或“仄仄”，其意思就是，“这两个字的声调在某个两分划界条件下应该是同一组的”。
声调标记为“平仄”，或“仄平”，其意思就是，“这两个字的声调在某个两分划界条件下应该是不同组的”。

用“平”（“仄”）标记声调，并不是说，这里非要放一个平（仄）声字，而是说，这里放的字，要能够使人能由声调分辨出节拍。而我们所用的“中”字标记，也不是简单的说，这里随便放什么声调的字都可以，而是说，这里无论放什么声调的字，都不会使标记好的节拍改变原先的节奏。

顺带说一下，按这个观点，所谓的孤平就不是不可以接受的，因为孤平一定会出现在节拍点的位置上，但由于节拍点上声律的作用，是保证节奏不走偏的，只要其标志节奏的声律特征存在，它前面的仄声就不会对节奏产生过分的干扰。

对上面平仄标记进行理解的关键点，在于“在某个两分划界条件下”这个前提。这个前提往往被人们忽略掉了。

既然平仄标记的基本作用是分组，而同一个组里也还有不同的声调特征可供继续分组，为什么不能将分组继续进行下去呢？显然，没有理由能阻止这样作。

如果继续细分，平声里还可分成阴阳两组，而仄声里，可另换成按抑扬分，把入声作为“抑”声组，上、去声作为“扬”声组。“扬”声组里还可再另换成按升降分，把上声作为“升”声组，去声作为“降”声组。

但是，这样继续分组（也就是继续分“平仄”）有什么实际意义呢？

这是因为在实践中，将声调简单的分为平仄两组的这种分法，出现了问题。这个问题就出现在了奇数句的单字组与其它组的节奏辨识上，会使连续同声的字数多于两个，从而使得声调的节奏产生了少许不均衡的现象。

也就是说，单字组放在倒数第二组的时候（如【平平平仄仄】的单字组在中间的位置上）出现了问题。就五言句声律为【平平平仄仄】的句子来看，本来第三个字位是单字组，但也可认定第一字位是单字组，这样在组成文字的时候，就会将节奏偏移原位。为了解决这个声律瑕疵，就有了所谓准律格的备选方案。

准律格的初始来源可能是这样的。对于【平平平仄仄】，当对末组首字予以宽限为平声时，就出现了四连平，成为【平平平平仄】，这显然就可看作丢失节奏了。即使按照宽限办法，可将第一组的首字宽限为仄声，成为【仄平平平仄】，三连平的问题仍然不能解决，这也就意味着节奏仍然不平衡，而且还使得节拍点的声律标识作用完全丧失。为了保证不改变单字组的声律标识作用，也只能规定单字组后的声律不可宽限。但是，既能改善四连平，又能保持单字组声律标识的办法还是有的，就是不要把思维局限于声调的平仄搭配，而要将节奏的辨识，放在第一位考虑。

由于单字组前的声律是平声，我们将单字组的声律由原先的“跟”（即仍然是平声），改为“转”（即改成仄声），由于在四连平情况下末组声律已经是【平仄】，从而就得到了【平平仄平仄】这样的声律结构。这就恰好既保证了声律特征的位置不变，也完全符合律句的节拍构成。其思路要点就在于要保持单字组的声律标识位置不变。然而，这种声律结构，正是能够以所谓“拗救”来解释的情况之一。由上面推导可知，这种声律结构，与其说是由拗救得到的，倒不如说是在保持单字组声律特征位置不变的情况下，采取变通手段得到的。这样的理解比拗救的理解更直观、简洁、更易于理解。

还是上面的情况，如果单字组找不到合适的平声字，只有仄声字可用，就会出现【平平仄仄仄】这样的三仄尾现象。与此相对应，在【仄仄仄平平】的情况下，如果单字组找不到合适的仄声字，只有平声字可用，就会出现【仄仄平平平】这样的三平尾。如果引入另外的分组标识节奏的办法，就可以在新的分组下，仍然保持住原先的节奏不变。例如声律【平平仄仄仄】，其原先声律是【平平平仄仄】，若单字组用抑声，其后组用扬声，可标记为【平平抑扬扬】，还可标记为【平平升降降】，等等，就不一一列举了。显然，其节奏被有效地保存下来了。这可能就是古人频繁使用三仄尾的缘故。由于平声再分阴阳的声调特征并没有仄声再分抑扬的声调那么明晰，所以古人作品中，三平尾出现的频率要明显低于三仄尾出现的频率。

所谓的“入上代平”的解释，恐怕也是前人对更前人的实际用意“不知庐山真面目”的缘故而产生的。当平声组首字被宽限为仄声时，只要它与前面的仄声不是同声调，就不会明显地破坏节奏，与“代”还是不“代”完全没有关系。在单字组夹在句子中间时，也可以临时利用新的节奏分组，将原本的平声改用仄声，这也不是用“代平”能解释完美的。

总之，只要紧紧抓住“诗词之所以能被称为诗词，全在于存在节奏”这个本质，一切声律上的困惑将统统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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