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了《暮春江边行》

君子乎发布于2017-03-28 11:50 点击:5563 评论:14 移动

暮春江边行文/戒.了
天涯迢递岁参差，蹇步东风屡屡迟。
水岸飞红遮客影，烟波逐柳惹人悲。
花开花败冯唐老，燕去燕回庄舄思。
荒径蹒跚频侧望，翻飞孤蝶落何枝。

原文链接：http://www.52shici.com/works.php?mem_id=93755&works_id=1084455。

    这是一首“惜春”“伤春”擂台赛参赛作品，尾联两句颇动我心，故曾收藏于擂台赛“收藏夹”中；因诗中某些字句组合、炼句炼意颇有欠缺，最终未予投票。但相较于众多参赛作品，这已是一首十分难得之作，故作者留言请我点评，我便欣然领命。

    【天涯迢递岁参差，蹇步东风屡屡迟。】
    “参差”一词用法颇多，此处谓岁月蹉跎，光阴易过。“天涯迢递”置于起句，看似孤立，实是伏笔。由颔联“客”字、颈联“思”字、尾联“望”字和“孤”字，可知“天涯迢递”并非虚笔，实有所指：独在异乡为异客，更逢春暮倍思亲。
    借“天涯迢递”，提一个相关话题。不少诗友在评论他人诗作时，常常爱说“重复”、“废字”，比如“天涯迢递”，可能就会有人说：既是“天涯”，自然“迢递”，“迢递”是废字。其实这类批评应当谨慎。诗词中很多时候的重复，是为了进一步渲染。这与人们平时说话中的重复、写文章中的重复、现代诗歌中的循环重复等等，在本质上是一样的，都是为了强调。诗歌和说话、写文章一样，也是向读者传递信息，有些信息是重点信息，就需要加强和着重，着重的方式之一，即是重复。当然，由于格律诗体裁所限，要追求精致，追求用字的经济，因而这种“进一步渲染”或者说“加强和强调”，应是在“必须”的时候才宜使用；否则便是堆砌，便成了真正的“废字”。
    蹇步，指步履维艰。“蹇步东风屡屡迟”，字面上似是说客地的春天总是姗姗来迟，但是这个意思跟“惜春”主题不合，“惜春”一般来说感叹的多是春天的脚步去得匆忙；此外诗的颔联马上便写落花，这显然也与“春天来得晚”不能相承。“迟”有缓慢义，“蹇步东风屡屡迟”也可勉强理解为春天离开的脚步迟缓，但这又与首句“岁月蹉跎、光阴易过”之意不合。总之，不论这第二句如何理解，它都与全诗格格不入。我在擂台赛中未给此诗投票，这一句句意的欠炼是最主要的原因。

    【水岸飞红遮客影，烟波逐柳惹人悲。】
    “水岸飞红”自然指落花；“遮客影”三字接得好，这个“客”，既可指诗人自身，亦可指岸边的那些匆匆过客 —— 芸芸众生，谁不是匆匆过客？谁不像春花一般短暂易凋？纷飞的落红遮住匆匆行人的身影，落红与人生相叠，这个意象构建得十分成功。另：作者参加擂台赛时，此句作“江岸飞红遮客影”，后将“江”字改为“水”，“飞”字改为“飘”，其实原来的“飞”字比“飘”字好。
    后一句“烟波逐柳惹人悲”便落差太大。首先，“悲”从何来？“烟波逐柳”之中，哪有“悲”意？这个“悲”字如空中楼阁，毫无根基，属无病呻吟，作者自“悲”而不能引人共“悲”。其次，“烟波逐柳”四字之组合本身，亦有问题：“落花逐水”很容易想象，但“烟波”如何“逐柳”？柳不动，“逐”之意如何落实？检索古人诗句，不见“逐柳”之语。

    【花开花败冯唐老，燕去燕回庄舄思。】
    颈联转，借典而抒诗人自身之情怀。“冯唐”典常用于年老而不得志，尾联出句有“蹒跚”与此照应，春易逝（“花开花败”），人易老，志难酬。“庄舄”典虽含“思归”之意，但更主要的内涵是“富贵而不忘故国、故园、故旧”，用在这里有些牵强。用“庄舄”，或因平仄调整之需要（第三字“燕”用了仄声，第五字得用一个平声相救）。

    【荒径蹒跚频侧望，翻飞孤蝶落何枝。】
    前面颈联之用典虽不是十分得当，但一“老”一“思”为尾联所作之铺垫却是成功的：因“老”而出“蹒跚”；由“思”而出“侧望”—— 所望者何？“天涯迢递”之故园。又因“老”、因“思”、因“望”，于是结句茫然无依之“孤蝶”的出场，便呼之即出，自然而然。“孤蝶落何枝”，结得有馀哀，馀哀存于“何枝”两字。
    我在前面说，此诗在炼句炼意上颇有欠缺。除了“蹇步东风”之莫名、“烟波逐柳”之无谓、“惹人悲”之无由，末句“翻飞”两字之用，亦显无心。“翻飞”通常是积极之象，至少不是消极之象。“翻飞”投射到读者脑海的，大多是一副欢乐的场景，它与“孤蝶”之凄凉不合。“翻飞孤蝶”可改作“飞飞孤蝶”或“孤飞迷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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