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 闻 桂 花 香
———叩念父亲逝世十一周年
车在乡间的简易公路上行驶,一股股沁人心脾的幽香从车窗外飘来,疲乏和烦恼很快的散去,周身是那么少有的轻松。两旁望去,并无姹紫嫣红的斑斓,一片片的是收割完毕的农田.何处是这香飘的源头呢?
这是桂花特有的芬芳,朴实而不张扬、高雅而不傲慢;浓烈中不失温馨、幽静中不缺柔情。在这收获的季节里,在人们的辛勤劳动之时,她默默地为我们抚去疲惫,同时又不致使我们过于癫狂。
这悠然而至的八月桂花,总是勾起我对先父的怀念。十一年前的这个时节,我痛失了父亲。在奉安先父的返途中,曾是这清香淡淡地浸润我的身心。象是父亲为心力憔悴的儿子轻轻弹去满身的尘土,在我大悲大痛之时给予无尽的安慰。“吴刚捧出桂酒”,这清香告诉我,父亲已信步在苍天琼楼。这缕缕芳香,让人不可抗拒又夹带着某种神秘。悠远如在天际、清新如在眼前。天上人间,因这阵阵仙气得以沟通,我分明看到了慈祥的父亲,听到了久违的叮咛......
父亲对我们是很严厉的,关怀又是无微不至的。他是我们的依靠,影响着儿女的一言一行,是我们生活的动力之源。但可悲的是,我却没有意识到这种依靠的重要,这个源泉的宝贵。在父亲点点滴滴的关爱之中浑然不知,在成长和涉世之中肆意地挥霍着无比珍贵的父爱。
记得那年,我在华北平原当兵不久,父亲特意从湖南千里跋涉到部队看我。在招待所里,当我为父亲洗脚时,发现他的双脚肿的好大好大。我很心痛,也很埋怨。我不明白父亲只是为了看一眼儿子,为何吃这个苦呢?直到我也做了父亲,才真切的体会到了一个父亲对于子女无私博大的亲情。“比山高、比海深”,这样来形容还不足以衡量出其实际份量。那次是我们父子第一次同游北京,后来他又带着我女儿去过一次,想来那是他很开心的时光。
我的父亲是平凡的。十七岁之前,他只是一个仅会写自己名字的农家子弟,少年时便失去了父亲和母爱。十七岁就投身到新生共和国的初创和伟大变革中,逐步成长为基层政权的领导。他为自己献身的事业,为了自己心中的理想奋斗了一生,无愧无悔。两袖清风赴仙境,一身正气留人间。父亲不但有着高大的身躯,其品德也是我们不可企及的人格高峰。从这一点讲,他可以和任何伟人一比高下。他是儿孙心中的一座丰碑!遗憾的是,对于父亲的真正认识,是在他离开我们之后。当老人家沉疴不起,天年不暇之时,才猛然感到天蹦地裂。没有了父亲的扶持,人生的步履是那么的艰难;身后失去了一双大手的依托,时时有一种寒风袭腰的恐惧。每当回想起往事,想起自己少不更事时的偷偷反叛,心里就有不尽的悔恨!内疚常常折磨着我。但这还有什么意义呢?慈父已离我们而去,他生前的教诲都成了永远的遗训。在重温这些教导的同时,我们必须勇敢的面对风云变幻、山呼海啸,必须去奋斗、去跋涉,至少不能辱没了父亲!
远悠悠、静幽幽的桂花芬芳,导引着我思绪万千。在高天流云之上,我讨教到了行动的指南。我忽然明白了,天上人间是可以相通的。父亲的血仍在我身上沸腾。生命之花就是这样永不凋谢,如同一年一度的八月桂花,香飘大地,香飘永远、永远......
江 鸟
公元2003年9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