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花谢又文章，此后飘零不念伤
慢语嗟呀磨老月，疑心有误是流光
记得四年前的春节，我例行到姑姑家拜年。却没看见表姐。姑姑见我不满的眼神，轻描淡写地说：“她们一家人去海南玩了。”我心想，真是的，一年就见这么一次面，还不在。好在姑姑忙前忙后的，我玩的很开心。
三年前的春节我又例行到姑姑家拜年，表姐还不在。我生气了，咋？不想见我了？我小脾气上来了，也不问了，就张开嘴吃。姑姑把好多干果摆在桌子上，一边看我吃，一边乐。
这之后又过了半年，一天和母亲聊天，母亲问我：“你想小斌不。”我张口就说：“不想。”母亲看了我一会儿，温和地说：“小斌不在了。”我没在意，但过了几秒钟突然反应过来，大着眼睛看着母亲。母亲看我这样忙说：“别激动，你姐两年前就因为直肠癌去了，那时你住院，大家怕影响你情绪，所以一直瞒着你。”我眼泪刷就下来了，哽咽着说：“怎么会这样!”
等我平静下来，我开始想这两年三十见到的姑姑：姑姑怎么跟没事人似的？
转眼又到春节了，我再来到姑姑家，心情很沉重。这回，姑姑竟然要给我压岁钱。我都三十好几的人了啊。我手一边推开姑姑的钱，一边不由控制的就掉下眼泪，叨咕着说：“姑姑，我知道我姐姐走了，您别给我钱了。”姑姑似乎用了全身的力气，硬是把钱塞进我兜里，并很硬气地说：“不哭，你就是我闺女！”
去年春节，我没有去姑姑家，一是怕见到伤心，二是怕她再给我钱。可过了春节不久，姑姑就给我妈打来了电话：“叫小超子来我这住些日子，别让他老在家闷着。”我情绪已经好多了，想想，也该看看姑姑去了。
我再见到姑姑的时候，姑姑正在电脑上玩游戏。明显瘦了，我一问，姑姑说她瘦了四十多斤。我和姑姑坐在沙发上聊天，我以为姑姑也没事了，就说：“姑姑，我老梦见我姐姐，您说，她怎么老来找我呀？”姑姑未语，眼泪却流了下来，但气息很匀和，之后，眼神定在了一个空落之处，全身很放松的样子，已然一副臣服岁月的样子。
我望着姑姑，看着她流泪，轻轻地摸了摸她的脸，姑姑就像个小孩似的，表情中带着些许孩子般的娇气。这一刻，我心里软软的。
姑姑拿出一包药来，倒在杯子里喝下。我问姑姑是什么药，姑姑说：“你姐走后，我一滴泪都流不出来，全身憋着劲。一些老朋友打来电话慰问，我根本不跟他们提你姐的事。可我这心里啊。。。。。。”姑姑让我摸她的胳膊，手，我竟然摸出了好几个肉疙瘩。我担心的看着姑姑，姑姑继续说：“后来，一天，我看着房间发呆，一低头，就看见沙发上的报纸上有一个豆腐块，上面写着‘干燥综合症’，上面陈述的毛病跟我一模一样。这才让你哥带着，去医院就诊。结果，还真是这病，医生说，再晚去就完了。”我望着姑姑，不知到说什么好，又轻轻地摸了摸她的脸。
我走的时候，姑姑突然说：“我想吃大顺斋的糖火烧，下次来给我买点。”我一乐，这是姑姑头一次跟我要吃的。
隔了一天，我就给姑姑送来了，姑姑当着我的面就吃，我看着真高兴。可是姑姑又说了，“通州人民商场附近有个李姥姥咯咤合，纯绿豆面做的，我想吃。”我一愣，心里有点发憷，要知道，通州和姑姑住的清华相隔两个多小时的路程，再说，人民商场那边正在拆建，上哪找啊。于是，我鼓起眼睛嘟起嘴，意思是让姑姑打消这念头。谁知姑姑也嘟起嘴，那样子可爱极了。对于姑姑这种转嫁的母女感情，我心里一阵酸，但同时又是暖暖的，那一刻，我突然觉得，我散仙似的生活该到头了，我肩上有责任，我要照顾好母亲，照顾好姑姑。
李姥姥的咯咤合也被我找到了，姑姑吃的很开心，我看着更开心。这次，姑姑才说：“小超子，你不能因为有病就以疯撒邪，老在家里不出门，将来变得象我一样胖，那可要受罪了。我叫你来，也是让你多走动走动。”我望着姑姑，没说话，但心里有一种很成熟的微笑铺张开来，洋溢在脸上。我和姑姑都乐了。
姑姑昨天和我说：“前天夜里，姑姑第一次梦见姐姐了，她在一棵开满鲜花的树下，拿着桑葚，给姑姑。”
对了，有一个事忘了说了，姑姑说去给姐姐上坟，别人的坟上都光秃秃的，就姐姐的坟前长出一株树苗，姑姑对我说：“好好活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