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杨芳
在钢筋水泥铸成的都市待久了，人与泥土的感情也会逐渐疏远。我是个自由散漫的人，喜欢听山风呼呼而过的声音，喜欢眺望空旷的山野、纯净的天空。春节前夕,接好友任敏通知，区文联组织下乡送春联活动，从白云到归宗村，蒙蒙细雨如情丝一路随行，心灵的尘埃仿佛都被洗净了。
山里的色彩丰富而朦胧，淡烟笼罩的老树与田野随意又细腻，麦苗或淡绿或碧绿，相间相叠，一行行、一块块透出生趣。几只灰雀在一片绿的碰撞中时起时落，给这片寂静的山洼增添了许多活力。
应约而来的十几个人在李永发书记带领下，有序进入一个农家小院，李书记和晏主席爬上木楼梯，很庄重在大门上帖上红红的春联。菜园里的老槐树上一大群喜鹊叽叽喳喳，热闹非凡，有几只大的围着院子绕来绕去，用自己特有的方式热烈欢迎我们这些远道来送祝福的人。
“李子书记”熊平简要介绍了这家的基本情况：主人叫陈老幺，未婚，哥哥去世，嫂子出走，留下两个小侄儿，大的11岁，小的才9岁；他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艰难度日，自己身体状况也不怎么好。驻村干部已经为他们办了低保，生活有了保障，也顺利入学，但问及孩子们妈妈去了哪里时，他们一致回答很简短的两句话: “爸爸死了，妈妈跑了。”
一行人准备离开时，我发现任敏还在屋里没有出来，回去找时见她正在悄悄塞给两个孤儿两百元现金，说是给孩子的压岁钱。她蹲下来拥抱两个孩子，用力克制住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让人心里很不是滋味，因出来时匆忙，我没有任何准备，只能跟着她走出这个没有女性操持的家。
汽车沿村道向右行驶，路边是蓬莱公司栽种的一排排元宝枫，雾霭笼罩下的村落依稀可见，村户间距离较远。从山顶一直蜿蜒而下，向右绕了一个急弯后转而向左，直到金山银谷合作社门口，才停车。坡度越来越陡，来到绝壁断崖前，我们看见刻苦的归宗人已经在陡崖间开辟出一条柏油马路，下面是一湾碧绿的河水。李书记带头小心翼翼侧着身子往下走，恰逢柑橘丰收，一路遇见用背篼背着柑橘艰难向上爬的村民，金黄色的柑橘沉甸甸地压在他们背上，满头大汗，不得不用拐耙子支撑在半坡上歇气。
“李子书记”熊平介绍说：“以前这里全是荒山野岭，守着大河还缺水的地方，石漠化很严重，合作社如今在这里栽种柑橘、枇杷、金银花后，直接从大河抽水浇地，如今果树已经全部挂果，药材存活率很高，给归宗村带来很好的收益。”往河边走，只有一条羊肠小路，许多茂密的野生植物都不认识，只有盛开的千里光金光闪闪，如同天宫洒落的星星。
离河最近的一段路被蓊郁的灌木丛遮掩，找不到走在前面的几个人，我们三个人就用力扒开藤蔓与树枝纠缠的植物墙。静静的一湾碧水跃入眼帘，零散的鹅卵石抖落出点点光斑。我忍不住跳上一块最大的石头，蹲下身抚摸这跌落人间的翡翠，观赏两岸的青山白岩在河里的顾影自怜，在起身时差点滑倒，身后的任江军和熊平同时喊：“小心！”上石容易下石难，两位小兄弟一人拉住一只手，我才跳离那块巨石。熊平说：“下山容易上山难，回去需要个把小时，抓紧时间回去吧！”仰望坡顶，我觉得更加陡峭了。爬到半坡两拨人得以汇合，李书记说： “坡要慢慢爬，不要急。”我和任敏紧跟他后面走走歇歇，一连摘了两个柑橘解渴才鼓足勇气接着往上爬。柑橘味道独特，酸酸甜甜的，和平时在城里买的味道大有不同。一大根黑色胶管一路随行，山上多处是坚硬的岩石，这些抽水管到处裸露，可想起引水浇灌的诸多困难和勤劳的归宗人战胜恶劣环境的精神，不禁为之而感动。
返回村子造访李姓人家，他家废弃的祖屋有些奇特：门槛比普通木房要高很多，斑驳的木窗上雕刻了许多云朵样的花纹，大门上方有很长的条石。虽然给人沧桑感，时间却没法洗去房主当年的气派与富足。李家小伙介绍说这是归宗最大的地主家，因拥有几十条枪而成为本地最强的地方武装，解放前匪患严重，他的爷爷就把房子修在地主家旁边，力求能得到安全保障。
听说要拍合影，几个女孩一早就换上新衣裳。这是个四代同堂的大家庭，八十多岁的老人端坐正中，慈祥的笑容里透露出儿孙绕膝的幸福，红红的对联则彰显出即将到来的新年的喜庆。
离开李姓人家，在经过村口陈老幺家门口时，我和敏商量：等过完年，约上另一位会开车的姐妹，再来归宗村看看那两个可爱的孩子。我相信，待到明年春风送暖时，归宗村一定会是另一番欣欣向荣的景象。那时，被称作筲箕湾的那段河湾，定然鸟语花香，缔造另一个丰收的年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