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詩“龍珠鎮海”句法的大用》
     晴嵐書室謝池春（沛文） 撰 

「龍珠鎮海」句法：指律詩五言平起平收韻句（七言類推），即標準式「平平仄仄平」之中，其第三字由仄轉平，成為“中平（平）仄平”，括弧中此「平」即為龍珠，蓋能一「珠」定風波，我喻之為「龍珠鎮海」句法，簡稱「龍吐珠」。此式不只用於拗救，尋常亦可因句意之便而使用，允稱大用之句。初學者明乎此法，即而今具共識的拗救之道已得其概要矣。
爰製七言歌曰：

不論天旋和地轉，
“龍珠鎮海”賴平安。
“中平平仄平”巧用，
拗救法門於此觀。


●各句註釋：
【不論天旋和地轉】：
「天旋」指上句原標準式“仄仄平平仄”中之平聲拗而為仄聲（甚至形成五連仄）。「地轉」指下句原本“平平仄仄平”的首字平聲若轉用了仄聲（即“仄平仄仄平”），形成孤平。
【“龍珠鎮海”賴平安】：
指第三字由仄轉平，成為“中平（平）仄平”，此「平」即為龍珠，筆者喻之為“龍珠鎮海”句法，簡稱「龍吐珠」。此式不只用於拗救，亦可作非拗救的尋常之用，可謂大用之句法。
【“中平平仄平”巧用】：
原標準式“平平仄仄平”（平起平收用韻句），將第三字（尾調三字之首字）由仄轉為平（成為“中平平仄平”）來靈活應用。
【拗救法門於此觀】：
律詩拗救法，明此式即已掌握要領，拗救並非深不可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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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龍珠鎮海句法的大用 ：
「中平平仄平」
一）作孤平本句自救：
    救“仄平仄仄平”本句中之孤平。
二）救上句單平甚至五連仄：
    上句為“中仄中中仄”之時（甚至成五連仄），皆可於下句施救，稱為「他（句）救」（下詳詩例）。
三）非拗救亦可作下句用：
    “中平平仄平”作下句之用時，無需救拗為前提條件。 
四）首句起韻亦可用：
    “中平平仄平”可作為全篇首句（起韻句）之用，亦非必須以救拗為前提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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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於非拗救例】

清·王士禎兩首：
《秦淮雜詩十四首之四》
三月秦淮新漲遲，（新）
千株楊柳盡垂絲。
可憐一樣西川種，
不似靈和殿裡時。
>首句「新」字即龍吐珠，尾調「平仄平」，非救拗之用也。
《秦淮雜詩十四首之五》 
潮落秦淮春復秋，（春）
莫愁好作石城遊。
年來愁與春潮滿，
不信湖名尚莫愁。
>首句「春」字，亦龍吐珠也，並非作救拗之用。

唐·劉長卿《餞別王十一南遊》 
望君煙水闊，揮手淚沾巾。
飛鳥沒何處，青山空向人。（空）
長江一帆遠，落日五湖春。
誰見汀洲上，相思愁白蘋。（愁）
>頷聯與尾聯皆龍珠句法。
頷聯下句用龍珠，或可認為下句「空」字救上句「沒」字拗，亦或可認為「何」只是單平不算「孤平（專名）」而不作「拗救」看（我作半拗句論，半拗可救可不救，以救為佳，另詳拙文），便只說尾聯：「誰」字不算拗，「汀洲上」未拗，唯對句「愁」字平聲為龍珠，此非為救拗，亦可因意便用。

唐·劉禹錫：《西塞山懷古》
王濬樓船下益州，金陵王氣黯然收。
千尋鐵鎖沉江底，一片降幡出石頭。
人世幾回傷往事，山形依舊枕寒流。
今逢四海爲家日，故壘蕭蕭蘆荻秋。（蘆）
>尾聯出句為標準律句，末句仍以「蘆」為龍吐珠，無需救拗而用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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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於拗救例】

龍珠鎮海「中平平仄平」，是個常見的拗救組合用句：本句自救之外，亦可因上句拗，則下句以龍珠為救。我曾整合這個拗救組織法式為「中仄中中仄，中平平仄平」（七言略），下句末以龍珠成為「平仄平」可救上句拗，甚至救上句尾的四仄或五連仄。這種拗救法早已成為近體詩通則，非我妄造。歷來常用作說明此法的唐詩多有，如「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臺煙雨中」，「煙」字救上句「八十」（成句末五連仄）。 

又如《喜外弟盧綸見宿》·司空曙 ：
靜夜四无鄰，荒居舊業貧。
雨中黄葉树，燈下白頭人。
以我獨沉久，愧君相見頻。（相）
平生自有分，況是蔡家親。
>「以我獨沉久，愧君相見頻」聯：因「獨」字我作半拗句論（同前述，可救可不救），因而「沉」雖不作孤平看卻亦可視為因半拗而宜為施救，而「愧」令「君」字孤平，遂以「相」為龍珠，允稱上下兩救。更明顯上下兩救的龍珠句式例子，可見於陸游「一身報國有萬死，雙鬢向人無再青」的「無」字（見下述）。
「平生自有分」白腳句，是近體兼容的古風三仄尾定式，下句不需救。

又如《夜泊水村》（陸游）：
腰間羽箭久凋零，太息燕然未勒銘。
老子猶堪絕大漠，諸君何至泣新亭。
一身報國有萬死，雙鬢向人無再青。（無）
記取江湖泊船處，卧聞新雁落寒汀。
>先看頸聯：
「一身報國有萬死，雙鬢向人無再青」
「仄平仄仄仄仄仄，平仄仄平平仄平」
在上句尾用五連仄，很能表達一種殷切激昂感情，而下句尾就以龍珠鎮海，成為「平仄平」救拗。
近體詩這種處理很常見，如白居易「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下句尾「平仄平」，「吹」字救上句「不」字，一記龍珠鎮海，如非用此法，可能少了很多佳句。

「（中仄）中平平仄平」這種龍珠救式，實際上與孤平自救句同形，大家都熟悉，所以好記，它既能救本句孤平，亦可救上句之拗字，歷來習慣簡稱為「兩救句」是也，其原本標準式組合是「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平」。有詩友問是否每聯都可如此救拗，其實沒有可能，因另一種平韻句標準式句腳，是「（中仄）仄平平」，句尾不變成「平仄平」，不擔心亂套。
【不過有人認為標準式「（中仄）仄平平」可以變為「（中仄）平仄平」，美其名曰「太白醉酒」，用它便可以對出句的錦鯉翻波「平平仄平仄」句式；但事實上「平平仄平仄」這個被常用的錦鯉翻波，並非必須要所謂的太白醉酒「仄仄平仄平」來相救，太白縱有詩例亦非常態，而慣常規則卻是用「中仄仄平平」正常律句配對，此眾所周知通則也。
所以，大家必須分清楚：龍珠鎮海「中平平仄平」式乃大用之法，反而太白醉酒「中仄平仄平」則是可有可無，甚至實際上徒惹爭議而已，另文細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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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順便說說，陸游此詩中頷聯：
老子猶堪絕大漠，諸君何至泣新亭。
（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平仄仄平平） 
此組頷聯，上句「…平平仄仄仄」（近體相容的古風定式）三仄尾，對句尾調三字用標準式仄平平，不需救，不用三平尾相救，亦不必要「仄仄平仄平」所謂太白醉酒句式相救，更沒機會與龍珠鎮海「中平平仄平」亂套。

現在具共識的拗救法很簡單，明白「龍珠鎮海」句法之大用，便已洞悉拗救玄機，詩友們無需看著心煩。通行的拗、救之用，前面所述是主要的，餘不足論矣。實際上拗救好用而不煩亂，這裡不再贅述。
拗救既為約定俗成，必有其道理，弄明白了，才能合理解構他人的句律，但如覺牽強，可以不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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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論】
另外的拗救法之中，有認為標準式「（中仄）仄平平」可以變為「（中仄）平仄平」的說法，美其名曰「太白醉酒」，說是用它便可以對上句的錦鯉翻波「平平仄平仄」式；但事實上「平平仄平仄」這個被常用的錦鯉翻波，並非必須要所謂的「太白醉酒」來救，卻都是用正常律句「中仄仄平平」來配對，此眾所周知通則也。
所以，大家必須分清楚：龍珠鎮海「中平平仄平」式乃大用之法，反而太白醉酒「（中仄）平仄平」是可有可無，甚至實際上是徒惹爭議而已。
由此可見，有稱「平平仄平仄」為四拗三救之說法，值得質疑，因若此說成立，則便也可以用「四拗三救」法，將律句「仄仄仄平平」拗救成為「仄仄平仄平」而成為常用句式，但實際上並不如此通行。若常效太白醉酒，難免會栽到水裡去了，呵呵呵。
在標準式「平平平仄仄」的使用位置上，已公認可以用「平平仄平仄」取代，卻也可以用「平平仄仄仄」三仄尾句式代替，它們的下句是用同一式「中仄仄平平」這常用律句，而不是必須所謂的拗救式太白醉酒「中仄平仄平」。
如果說「平平仄平仄」是四救三的本句自救，則「平平仄仄仄」為何又不用救？又在哪裡來救呢？其實這兩句本就不需救，是近體詩兼容的古風句，其句式早已見諸漢代《古詩十九首》之中。唐宋後人拗救之論，豈可扯到漢代詩句中附會。

有一些論者，喜歡鼓吹逢單即稱拗、逢單必須救的泛拗泛救之論，喜歡主張拗救必須硬對稱的論調，多時卻是救而復單、救而愈拗，顧此而失彼。泛拗泛救論實質是在蹂躪寶貴、公認的音步理論。對稱宜為古體之趣，誠非律法必須，便如「兩個黃鸝鳴翠柳，一行白鷺上青天」之句，「一行」為「仄平」，似乎上下都不「對稱」了，實際卻不必以「三行白鷺上青天」求得「平衡」，更不必將上句改成為「三個黃鸝」與下句「一行白鷺」相對稱。大家熟知「平平仄仄仄」並不以「仄仄平平平」來對，亦可見一斑。當然，少不免有對稱論的統計學派，必定拿得出三平尾去救的前人詩句來「證明」其說法，儼然存在，便是「律」。
請留意，「存在必有道理」沒有錯，好比世間錯誤都有其成因，這便是存在的道理，但錯誤並不能成為法則律例，「存在必有道理」也者，豈能等同於「存在便是律」耶？   

    【晴嵐文化】
（庚子重陽吉日·重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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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