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稹的初恋被元代王实甫改编为《西厢记》,剧中的男女主角“张生”和“莺莺”,就是元稹和双文。当元稹遇见人面桃花,貌若天仙的双文姑娘,多情的他瞬间坠入情海,无法自拔。表白后,双文却没有接受,他便为此绝食,差点丧命。天下女子,哪个能经得住这种以生命为代价的爱情攻势?双文被感动了,元稹终如愿以偿。然而,好景不长,两人好了不到一年,为了功名,元稹离双文而去,赴长安城参加进士考试。谁知,元稹第二年取得功名以后,很快就被高官纳婿。元稹成亲后,双文伤心绝望,只能嫁作他人妇,埋葬了这烟花般散去的初恋。后来元稹到双文夫家以表兄名义求见,双文坚拒,只以诗作答。“弃置何足道,当时且自亲。还将旧来意,怜取眼前人。”由此可见,双文有情有义,敢爱敢恨,对方无情无义,便坚决斩断情丝,决不纠缠;却又不失宽容大度,正言劝勉。相比之下,元稹却多情寡义,始乱终弃,还文过饰非。并借张生之口抹黑双文,把美丽的双文比作天生的妖物,生来就是祸害男子的。甚至还有失君子风度且自鸣得意地说幸亏我先在别人之前占有过双文了,否则又怎麼能保证双文不先被别人占有了呢?这不光是绝情,甚至有些龌龊了。
元稹考中进士后没有回到双文身边,另娶韦丛为妻。韦丛是新任京兆尹韦夏卿之女。据资料记载,韦丛相当贤惠,虽然出身贵族,却不好富贵,不慕虚荣。嫁元稹的时候,她是贵族千金,过着无忧无虑的奢华生活,而元稹其时只是一个功名未建刚入仕途的小吏。当时正是元稹不得志的时候,韦丛和他一直过着相当清贫的生活。性格温婉的她一直守苦安贫,无怨无悔,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关心自己的丈夫。看见他的朋友来了,拔掉自己头上的唯一有的一支金簪,去当铺里换钱给他们买酒喝。因为家里贫困,经常采些野菜做饭吃,粗糙的豆叶她嚼在嘴里说很甘甜。所有的钱,她都花在了元稹的身上,而很少为自己添置新衣。冬天,她总是仰望着院子里的一颗古老的槐树,盼望着它能多掉下几片叶子,好增添更多的柴火,把火生得更旺一些,不让他感到寒冷。韦丛,比元稹小四岁,在两人一起生活的六七年当中,生了五个子女,却仅有一个女儿活了下来,二十七的时候韦丛就故去了。而妻子去世时,元稹正在作为监察御史在四川办案,不在妻子身边。更让人难以理解的是,妻子在咸阳下葬,元稹也没有亲自送葬,可以想象韦丛孤魂在咸阳不见元稹会是多么寂寞,多么悲情。韦丛死后,元稹悲痛万分,伤心欲绝,写出中国诗歌史上最有名的悼亡组诗《遗悲怀三首》和《离思五首》以悼亡妻韦丛,留下了千古绝句。
元和四年(809年),30岁的元稹以御史身份出使蜀地,来调查一桩公案。他早就听说了蜀地首屈一指的交际花、歌妓、女诗人薛涛的艳名和诗名,便托人与薛涛相识。元稹见到薛涛,被女诗人成熟的风韵、优雅的姿影、卓异的才情彻底征服,一见钟情,相见恨晚,共同赋诗吟词,好不浪漫惬意。当时薛涛已经41岁,这位半老徐娘第一次遭遇了爱情的强烈震撼。她暗暗告诉自己,这个男人就是她梦寐以求的人!于是一切都顾不上了,满腔积郁已久的热情,一股脑地奔泄出来,两人同时融化在爱的热流中,热恋缠绵,陷入了恣意浪漫的温柔乡里,一直同居了三个月。“双栖绿池上,朝暮共飞还”,就是薛涛对那段甜蜜时光的浪漫回忆。而此时,知书识礼、温婉多情的韦丛拖着病弱的身子正在家为他孤独地做守望者,元稹躺在薛姐姐的绣床上陷进温柔乡的时候,是否想起他贤慧美丽的妻子?他的妻子韦丛正重病卧床,同年七月,韦丛染病身亡。对于元稹,薛涛是动了真情的,这个阅人无数的女诗人对迎来送往的诗妓生涯早已颇感厌倦,见到元稹,即有托身相许之意。她追求真情挚爱愿与元稹双宿双飞,希望有个归宿。这是她一生中用情最深的一次,也是伤的最狠的也是这一次。当她全身心投入到这场轰轰烈烈的爱情中不能自拔的时候,元稹却离开了四川,临走时也情深意浓地许诺有机会来娶她。情人一去再无消息,薛涛知道她已经被彻底抛弃了。尽管分手之后,两人也还保持文墨往来,但在元稹一面,似乎只是应付,并非如当日之信誓旦旦了。后来,风流诗人在婚姻期间,再度移情别恋,转身投入了名妓刘采春的怀抱。薛涛彻底死心了,接受了这个事实。对于这无果的情爱,薛涛也能想明白,她没有一般小女子那种一失恋便寻死觅活的做派。而是从此脱下了极为喜爱的红裙,换上了一袭灰色的道袍,让人生从炽烈走向了淡然,隐居于成都西郊浣花溪旁,在清幽的生活中度过余生,但她的内心却坚守着一方净地。
元和五年(810年),元稹被贬江陵。元和六年,宰相裴度去世,元稹在政治上失去了倚靠,转而依附藩镇严绶和监军宦官崔潭峻。同年春末夏初,老朋友李景俭遗憾元稹的元配夫人韦丛不幸病逝,见元稹生活无人照顾,将表妹安仙嫔嫁与他作侧室,成就了元稹的第二次婚姻。元稹为仕途而再次攀龙附凤又娶贵族之妻,此时结发妻子韦丛去世还不到一年。从这时开始,元稹的悼亡韦丛的诗基本停写,将他所谓的爱情全部转注在安仙嫔身上。这对夫妻只在一起生活了三年,元和九年(公元814年)秋,安仙嫔在江陵府给元稹留下一个孩子后,乘仙鹤飞逝了。元稹再次经历了中年丧妻的打击。
元和十年(公元815年),元稹出为通州司马(今四川达州)。36岁时,元稹在上司山南西道节度使(相当于今省长)权德舆做媒关照下续娶大家闺秀裴淑为妻。裴淑是山南西道涪州(今重庆市涪陵区)刺史裴郧的女儿。裴郧到兴元府(今陕西汉中)权德舆处报到,欢迎宴会期间,元稹和裴淑一见钟情。通过权德舆做媒,元稹与裴淑結婚,开始了他人生的第三次婚姻。元稹以养病人为名,在兴元府 “乐不思蜀”,直到他同裴淑的孩子元樊满了三个月后才动身返回通州。回到通州衙门,时间已经是公元817年8月间了。后来元稹被任为虢州长史,长庆三年823年改转越州刺史。在越州期间,元稹不但与薛涛忽发旧情,而且与浙东名妓刘采春瓜葛联络。而此时,他的继妻裴淑给他照顾着三个孩子,他自己在外又和刘采春以情人同居,这让继妻裴淑情何以堪?据说裴淑约于元稹去世后两年也离开人世。
元稹任越州刺史(今绍兴)、浙东观察使时(823年),他遇到了江南著名女诗人兼歌手刘采春。在唐代,刘采春以靡靡之音,红遍江南。彼时吴越一带,只要刘采春的《曲》响起,“闺妇、行人莫不涟泣”,可见其流行程度。据说她有夜莺般的嗓子,“歌声彻云”,或许果真绕梁三日而不绝。刘采春当时二十五岁,充满了**的妩媚和娇柔,比起薛涛的徐娘半老,对元稹更有吸引力。在观看了刘采春的一次表演后,元稹立刻被年轻美艳的刘采春迷住了,并且写了篇声情并茂的评论文章,极尽捧角之能事,这篇文章立马拉近了二人之间的距离。刘采春对元稹这个大才子也是仰慕已久,非常崇拜,便一头扎进了元稹的怀抱。刘采春的丈夫周季崇是当时小有名气的戏曲演员,和刘采春同在一个戏班。据传,元稹给了刘采春丈夫一笔钱,买断了刘采春,纳其为妾,一起共同生活了七年。据说,元稹当时已经给薛涛写了一封信要接她过来,正当薛涛在那边翘首等待,满心期望时,元稹却和刘采春热恋上了,把薛涛忘得九霄云外去。元稹写了一首《赠刘采春》诗,用“言辞雅措风流足,举止低回秀媚多”来形容刘采春的,足见刘采春不是一般的美女,而是风情万种,气质超群的女艺人。七年后,元稹升了官,又把刘采春扔下不管,另有新欢纳了妾。她知道后,心灰意冷地离开了越州。据说数年后,刘采春遇见了元稹,最后竟然投河自尽了,让后人一直理解不了其中的缘由。
元稹的六段情感故事,应该说是六个女人的悲伤爱情故事,让我再读到“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时,真的有些许的迷惘。抛开古代才子风流、红袖添香的掌故不谈,但就人对感情的态度而言,我真的无法为元稹辩护。我相信他对妻子的感情是最真的,也能理解他对女性的一往情深,但却不能原谅他的用情不专!也许,元稹就是那样,一生中可能对许多人情深,但到底对那一个人情真,也许只有诗人自己知道!
元稹的趣闻轶事及其典故
自古至今,情人或者友人之间,
含情脉脉地“投之以木瓜,报之以琼瑶”,
于情浓意洽间驿寄梅花,鱼传尺素,
你唱我和,你赠我答,
互写“情诗”的现象并不为奇。
但唱和长达三十多年,
诗篇加起来竟然有近千首的,
恐怕也只有唐代的
白居易和元稹这一对“极品”好友了。
正是因为元、白二人感情实在是太亲密了,所以现在很多“潮人”们不理解,他们断定二人之间必有“基情”。
网上到处可见这样的帖子:《从元白诗词看元稹与白居易之间“红果果的奸情”》、《元稹与白居易――中国BL诗史上的风景》等等。
因为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实在是太过亲密,诗文酬答之间,又经常说一些十分缠绵的词儿。也难怪别人怀疑,如果非要来个“有罪推定”,用“罗织经”的手法,来深文周纳,“锻炼成狱”的话,很容易就能找出不少“把柄”来的。
云情雨意
白居易和元稹自贞元中(公元802年左右)结识,因为这一年他们同登科第,一起被分配到秘书省当校书郎(“同年同拜校书郎,触处潜行烂漫狂”),成了同事。然后他们两人就“一见钟情”、“一眼万年”,由此开始了至死不渝的“恋情”。
他们当校书郎时,好的简直像是“连体婴”一样,形影不离,流连于花前月下,有诗为证:“花下鞍马游,雪中杯酒欢”、“月夜与花时,少逢杯酒乐”,而且竟然是“春风日高睡,秋月夜深看”,这个,这个,读出“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的味道了没?
而一旦白居易被调到长安城郊当县尉时,元稹就痛苦地写诗道:“昔作芸香侣,三载不暂离。逮兹忽相失,旦夕梦魂思。崔嵬骊山顶,宫树遥参差。只得两相望,不得长相随……官家事拘束,安得携手期。愿为云与雨,会合天之垂。”
别的还算罢了,这句“愿为云与雨,会合天之垂”,其中的云雨缠绵之意,几乎能坐实两人的“奸情”了。要是就这一首诗,还算是孤证,但在《和乐天秋题曲江》中,元稹又风情万种地说:“今来云雨旷,旧赏魂梦知。”看到句中的“云雨久旷”之类的字样,你能想到什么?
类似的亲密之句不胜枚举,如元稹诗《三月二十四日宿曾峰馆,夜对桐花,寄乐天》中有:“夜久春恨多,风清暗香薄。是夕远思君,思君瘦如削”等句。
白居易见到这诗后,也情意绵绵地回道:“昨夜云四散,千里同月色。晓来梦见君,应是君相忆。梦**君手,问君意何如……”
还有这首,《待漏入阁书事,奉赠元九学士阁老》中,竟然写道:“诗仙归洞里,酒病滞人间。好去鸳鸾侣,冲天便不还”。
我擦了擦眼,竟然真是写的“鸳鸾侣”三字,竟然真是白居易写给元稹的诗,这白纸黑字的,岂容诋赖?
魂牵梦萦
元和四年(公元809年),白居易回京升为左拾遗,但元稹当年却任职为监察御史,经常要四处办案。这一年,又是一个春光明媚的三月,在长安的白居易与弟弟白行简及好友李杓直等人,游玩了大雁塔下的慈恩寺后,就一起饮酒叙谈。
席间,白居易忽然一阵惆怅,他停杯叹道:“可惜微之(元稹字)不在,想必现在已经到了梁州了。”随即题诗一首于壁上:
花时同醉破春愁,醉折花枝作酒筹。
忽忆故人天际去,计程今日到梁州。
这事倒也平常,但令人啧啧称奇的是,这一天元稹恰好是到了梁州(今陕西褒城),他晚上做了一个梦,梦见的恰恰是和李杓直、白居易等人在游曲江、慈恩寺这些地方。
正欢洽时,突然邮吏传呼报晓,于是怅然而醒。写诗道:
梦君同绕曲江头,也向慈恩院院游。
亭吏呼人排去马,所惊身在古梁州。
这可真叫奇了,这两首诗一写于长安,一写于梁州,一写居者之忆,一写行人之思,一写真事,一写梦境,但却不约而同地写在同一天,还如同当面唱和的一样,用的是一个韵!这实在不能不说是灵犀相通,心心相印了。
所以到了后来,这段两人遥隔千里,但神交若合符契的佳话,经常是引用来形容夫妻间的牵念了。晚唐郑谷诗中就这样说:
酴醿香梦怯春寒,翠掩重门燕子闲。
敲断玉钗红烛冷,计程应说到常山。
这就是妻子挂念丈夫的事情了,《红楼梦》第十三回中写“话说凤姐儿自贾琏送黛玉往扬州去后,心中实在无趣……这日夜间,正和平儿灯下拥炉倦绣,早命浓薰绣被,二人睡下,屈指算行程该到何处”,此处甲戌本脂批就道:“所谓‘计程今日到梁州’是也。”
由此可见,既然后人都把这种事,当作夫妻间的情感,那勘察元白的“奸情”时,恐怕也算是一个“铁证”吧。
相濡以沫
虽然很多的朋友,口上都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但实际中却往往是“有酒有肉多兄弟,急难何曾见一人”,而元稹和白居易却不然,他们真正是一对患难见真情的“伴侣”。
当元稹母亲去世,归乡守丧“丁忧”时,过得十分艰苦,《遣悲怀》中说爱妻韦丛跟了他后,是“野蔬充膳甘长藿,落叶添薪仰古槐”,这情景也不完全是艺术夸张。这时,是白居易大力资助他,帮他度过了那段艰难的日子。
之后,当白居易也因为母亲去世,在乡村守丧时,元稹慷慨送他二十万钱,让丧母后又失去幼女的白居易得到不少安慰:
三寄衣食资,数盈二十万。
岂是贪衣食,感君心缱绻。
元稹的爱妻韦丛去世后,曾写下三首著名的《遣悲怀》,此事尽人皆知,就不多提了,而令人奇怪的是,白居易竟然以韦丛的口吻写了首《答谢家最小偏怜女》,其中写:
嫁得梁鸿六七年,耽书爱酒日高眠。
雨荒春圃唯生草,雪压朝厨未有烟。
身病忧来缘女少,家贫忘却为夫贤。
谁知厚俸今无分,枉向秋风吹纸钱。
唉,元白这俩人卿卿我我的这种亲密劲啊,真是让我们看不过去。
倒霉的事还在后面,先是元稹因冲撞了宦官,被贬出京城,后来又贬到通州(四川达县),他愁病缠身,常常忧心自己会病死在异乡。
元稹曾写信给白居易诉苦道:“通之地……大有虎、豹、蛇、虺之患,小有蟆蚋、浮尘、蜘蛛、蛒蜂之类,皆能钻啮肌肤,使人疮痏。夏多阴霪,秋为痢疟,地无医巫,药石万里,病者有百死一生之虑。”
“黄泉便是通州郡,渐入深泥渐到州”,元稹自料必死,于是将自己的诗稿整理了一番,辑为二十卷,托附给白居易。元稹凄凄惨惨地踏上遥远的行程。他形容自己是:“饥摇困尾丧家狗,热暴枯鳞失水鱼”。
然而,没过多久,白居易也被贬去江州,元稹得到消息,惊得从久病床榻上坐起身来:
残灯无焰影幢幢,此夕闻君谪九江。
垂死病中惊坐起,暗风吹雨入寒窗。
白居易虽然被贬江州,但条件要好得多,得知元稹得病后,忙给他寄去适合夏热时穿的轻透衣服,其样式是“浅色彀衫轻似雾,纺花纱裤薄于云”,并且非常贴心地说:“莫嫌轻薄但知著,犹恐通州热杀君”。
由于怕通州的天气热死元稹,白居易还寄去江州出产的凉席,所谓:“滑如铺薤叶,冷似卧龙鳞。清润宜乘露,鲜华不受尘。通州炎瘴地,此物最关身”,看这个细心劲儿,恐怕比元稹的老婆还体贴。
“夫”唱“妇”随
白居易首先提倡《新乐府》诗体,而元稹就马上和了十九首。味道也极为相似,时称为“元和体”。我们知道白居易的诗风是通俗浅易,老妪能懂的那种。而元稹的风格也大体相似,当然反对他们的就讥为“元俗白轻”。他们之间的默契度,实在是太高了。
这些文学史上的事儿,咱就不详细说了,语文教材上都说烂了。还是说点八卦的事情,元白之间的默契度高,几乎是每诗必和,也不算多离奇,离奇的是他们之间的一唱一和,太像夫妻之间的调情了。
像元稹和的这首《酬乐天劝醉》中的句子,就看得让人“一口血喷在键盘上”,如“美人醉灯下,左右流横波。王孙醉床上,颠倒眠绮罗。君今劝我醉,劝醉意如何?”
美人灯下醉倒,眼波流眄,玉体横陈,王孙公子,醉倒床上,眠香宿玉,颠倒绮罗,说完了这些“滚床单”的事情,元稹“悄悄问圣僧”,不是,问白居易:“君今劝我醉,劝醉意如何?”――你想劝我喝醉,喝醉了你想干什么啊?我的天啊,双手掩面!
还有这样一首应和之作,名为《酬乐天三月三日见寄》,你读一下,是什么味道:
当年此日花前醉,今日花前病里销。
独倚破帘闲怅望,可怜虚度好春朝。
如果隐去名字,这怎么像是两个大男人之间的感情呢!想象当年花前月下的欢醉之乐,如今却孤身一人带病观花,愁倚门帘,怅然远望,独自喟叹,辜负了这“良辰美景奈何天”,这也太像闺中**想念远行的丈夫了吧!同样是怀念朋友的诗,杜甫想念李白时,哪有这样的句子?
所以说,这么看,元、白之间的感情,还真不是那么正常。
至死不渝
虽然元稹对待崔莺莺是始乱终弃,又害得一代名妓薛涛得了相思病,但他对白居易却是深情不渝。元白两人的感情,可谓是白头到老了。用现在网上小朋友们的话就是:“元稹可以渣了所有的妹纸,却对一个男人一往情深”。
后来,俩人的官位可谓是青云直上,都成为金章紫绶的三品大员(在唐代,成为三品大员,几乎就是人臣中的顶峰),但元稹不为当时的朝臣所容,后来外放到越州当刺史,白居易于是也跟着要求出京,到了相邻的杭州做官。
两人的治所相近,又都是当地一把手,可以“假公济私”,用传递公文的驿使来互通“情书”,但这两个头白如雪的老头还是很珍惜相聚的日子,有一次,元稹来杭州探访,聚了三日有余,临别时,元稹依依不舍地说:
莫言邻境易经过,彼此分符欲奈何。
垂老相逢渐难别,白头期限各无多。
“垂老相逢渐难别,白头期限各无多”,看来,尽管时光不断地飞逝,元白的感情却一直没有改变,甚至是岁久弥深,对彼此的依恋,越来越重了。元稹和白居易最后一次见面,是在洛阳,当时元稹从越州回京师时,特地去探访闲居东都的白居易,临别时,写下这样两首诗:
君应怪我留连久,我欲与君辞别难。
白头徒侣渐稀少,明日恐君无此欢。
自识君来三度别,这回白尽老髭须。
恋君不去君须会,知得后回相见无。
吟罢这两诗,二人执手良久,才怅然分别,然而,这却是元、白的最后一次相见。不久,白居易就得到了元稹在武昌任所突发急病而死的噩耗。他回味这两首诗,越读越觉得,这就是元稹提前写给他的临别赠言啊!这难道是冥冥中的天意,魂魄中的先知吗?
元稹死后,白居易痛不欲生,在给好友的祭文中写道:“呜呼微之!始以诗交,终以诗诀,弦笔两绝,其今日乎?呜呼微之!三界之间,谁不生死,四海之内,谁无交朋?然以我尔之身,为终天之别,既往者已矣,未死者如何?……与公缘会,岂是偶然?多生以来,几离几合,既有今别,宁无后期?公虽不归,我应继往,安有形去而影在,皮亡而毛存者乎?”
这其中“公虽不归,我应继往”之类的语句,简直就是一付“未亡人”的口吻――你死了,我很快就要跟你去了。实在不像普通朋友能说得出来的。
之后很多年里,一直到死,白居易都挂念着阴阳相隔的元稹,并写悼亡诗说:“夜来携手梦同游,晨起盈巾泪莫收。漳浦老身三度病,咸阳草树八回秋。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晚年的白居易,奉佛行善,将很多钱财都捐给了佛寺,他的动机和祈愿是什么呢,他写的《修香山寺记》中说得很明白:“呜呼!乘此功德,安知他劫不与微之结后缘于兹土乎?因此行愿,安知他生不与微之复同游于兹寺乎?”看到了吗,求佛积善,无非是想和元稹(微之),再结后生之缘。
那元稹有没有结再生缘的念头呢?也有诗为证,元稹的《寄乐天》中早就说过:
无身尚拟魂相就,身在那无梦往还。
直到他生亦相觅,不能空记树中环。
看,这俩人都好到什么份上了?早就盟定三生了。假如他们俩真是一男一女,那真是一段非常完美的爱情佳话啊!李清照、赵明诚也尚有不及吧!
说了这些有关俩人“奸情”的证据后,可能有些人越发相信元白之间有“事”了。这也难怪,连宋代文人杨万里都纳闷:
读遍元诗与白诗,一生少傅重微之。
再三不晓渠何意,半是交情半是私。
这其中的“半是私”,恐怕是说俩人有什么私情吧。
但不管如何,元白早已是古人,这桩风流案,想审恐怕也只能把卷宗递交到阎王殿**了。正所谓:“拿住了三曹对案,我也无回话”,元白两人确实是有超越一般朋友间的情意,但这情意是不是和“情爱”有关,却真的难以判断了。
对于元稹,大家可能不太熟悉,但是对于《莺莺传》这个传奇小说名篇,大家肯定都有所耳闻。这篇小说就是由元稹撰写的,讲述的是寒门子弟张生与没落世家少女崔莺莺恋爱,但却又始乱终弃的故事。最终两人一个另嫁,一个另娶,再无相见。
世人都传这篇小说就是以元稹的亲身经历作为蓝本进行编写的,而因为元稹将自己代入了主角的身份,所以在言语上多有美化张生,贬低崔莺莺之意味。再加上元稹一生情史丰富,曾经有过六段感情,故而在写情诗方面也是炉火纯青,在历史上也多有批评元稹诗篇淫靡的。
但也有说元稹是专一的人,至少他跟白居易之间的情谊还是非常深厚的,两人曾多次互赠诗篇,畅饮阔谈。
虽然情感路上的丰富多彩,在仕途路上元稹却是颇为坎坷,曾经经历过四次贬谪,在官场上也是被各种排挤。
那么,就让我们走进诗人元稹的一生,看看他到底经历了什么吧。
关于仕途:四次贬谪,坎坷求生
元稹,河南府东都洛阳今属河南洛阳人,是北魏宗室后裔,可以说是“有身份”的人。但跟岑参、高适等人一样,因为父亲早亡,导致家庭破败,原本的生活一落千丈。
幸好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元稹少年早慧,再加上母亲的悉心培养,十五岁的他便通过了朝廷举办的“礼记、尚书"考试,二十三岁做了校书郎,二十八岁时又通过了"举才识兼茂、明于体用科"考试,获得了八品左拾遗的官职,自此开始了他的为官之路。
1.一贬江陵,意气受挫
毕竟是一个热血心肠的文人,又从小被母亲教育要报国爱民,初登官场的元稹意气风发,立誓要大干一场,于是揪贪官、平冤案,打恶霸,护百姓。元稹的举动自然让百姓拍手称快,却也触犯了朝廷官僚阶层的利益,被那些官员记恨在心,伺机报复。
终究是胳膊拧不过大腿,朝廷官员抱团排挤元稹,很快就把他挤出了核心阶层,被外派闲置。但元稹是谁?初生牛犊不怕虎呀,即使被外派,该弹劾还是弹劾,最终撞到了宦官仇士良和刘士元的枪口上,不但被刘士元暴打一顿,还被唐宪宗以"元稹轻树威,失宪臣体"为由贬至江陵。
2.二贬通州,潦倒困苦
在江陵待了几年之后,在元和十年正月,终于来了一纸诏书把元稹唤回了京城。元稹自是欣喜万分,还以为自己终于又要被起用了,回到京都后还呼朋唤友,作诗饮酒。然而,在元稹溺于欢乐,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却又突然接到了贬谪通州的通知。无奈的他只能收拾行囊,告别友人,再次踏上了外放之路。
这次的贬谪可不比江陵那次,元稹已经不再年轻,频繁的长途跋涉更是过度消耗了他的健康,再加上水土不服等各种原因,导致虚弱的元稹患上了疟疾。因为昂贵药材的消耗,再加上本身俸禄就不高,元稹一度陷入穷苦两难的境界。虽生活困苦,但元稹对国家的热爱还是半分不减,创作了长篇叙事诗《连昌宫词》,表达了希望国家河清海晏的美好愿望。
今皇神圣丞相明,诏书才下吴蜀平。
官军又取淮西贼,此贼亦除天下宁。
年年耕种宫前道,今年不遣子孙耕。
老翁此意深望幸,努力庙谋休用兵。
——《连昌宫词》节选
3.三贬同州,政绩斐然
随着平淮西后的大赦以及自己的旧友相继升官掌权,元稹的处境有所好转,至少没有再被各种打压了。唐穆宗即位后,元稹凭借着穆宗的喜爱,在升官的路上一路前行,做到了中书舍人的位置,做诏令的起草工作,可以说是打入权力机密中心了。
但因为元稹的性格跟当时的其他朝廷官员迥异,再加上又卷入了复杂的朝堂斗争之中,最终被污谋刺,贬至同州。不过毕竟怀抱着赤子之心,元稹第三次被贬后并没有消沉太久,而是聚焦百姓,兴修水利,发展农业,在当地还做出了一番不错的政绩。
4.四贬武昌,郁郁而终
唐文宗大和三年九月,因为元稹在当地做的不错,皇帝又想起了这么一号人物,于是又是一纸诏书召回京,给了元稹一个颇有实权的职位——尚书左丞。尽管已不再年轻,但兴利除弊是元稹一生的志向,于是在有条件之后对朝堂又是一番大刀阔斧的改革整顿。
然而,元稹毕竟是个刚调回来的空降兵,在朝廷里并没有什么声望,其他官员对于他的行为自然都是很不服气的。所以,不幸的元稹再度受到了排挤,又被挤出了权力中心,贬到了武昌做节度使。这时的元稹年事已高,政治上的多次受挫终是让他信心破碎,五十二岁那年暴病卒于任上。
关于爱情:薄幸郎君,辜负六女
元稹的一生有过一个初恋,两个妻子,两个妾室,还有一位情人,可谓是情史相当丰富。当然,作为一个文化人,情史丰富了,情诗也要跟着进步,这六个女子基本上每个人都收到过元稹写给她们的情诗。
1.一个初恋:崔双文,惨遭抛弃
前文已经提到过《莺莺传》,元稹自己化身张生,而崔双文则是文中崔莺莺的原型。二十一岁的元稹寓居蒲州之时,曾经保护过处于危难中的远亲,而这位远亲有位貌美如花的女儿——崔氏。英雄救美的桥段从来不缺少以身相许的故事,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两人又都处于躁动的年纪,自然而然便走在一起了。
热恋的少男少女在一起,幽会是必然会发生的,元稹就曾在《莺莺传》里描述过,“待月西厢下,近风户半开。拂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但毕竟元稹的目标是做官,他需要的是一个有母家后盾的妻子,这一段少时的恋情注定无疾而终。
2.一任妻子:韦丛,青年早逝
后来元稹做了校书郎,有官名在身也就有了娶高门妻子的资本,再加上此时的元稹正是青春好模样,很容易就吸引了情窦初开的韦丛的目光。再加上韦丛又是高官韦夏卿的“最小偏怜女”,于元稹自己的仕途发展很有利,便当机立断娶了韦丛。毕竟是青春期的小儿女,两人婚后也是度过了一段如胶似漆的日子。
韦丛性格柔弱,又十分贤惠,毫不嫌弃元稹家贫,一直认真操持家务,养育儿女。但两人的婚姻生活并没有持续很久,仅仅持续了七年韦丛就因病去世了。因为是第一段婚姻,韦丛又是在元稹的事业上升期去世的,元稹感觉特别痛苦,想着妻子辛苦了这么多年,原本自己事业有成可以让她好好享福了却又青年早逝,于是悲而写下《遣悲怀三首》来悼念亡妻。
......
野蔬充膳甘长藿,落叶添薪仰古槐。
今日俸钱过十万,与君营奠复营斋。
......
同穴窅冥何所望,他生缘会更难期。
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
——《遣悲怀三首》节选
第一首追忆妻子生前的艰苦处境和夫妻间深厚的感情,遗憾妻子没能享受富贵,第二首写触景生情,看着旧物越发思念亡妻,第三首由妻子早逝联想到人的生命有限,期盼来生能够再做夫妻。这三首诗紧密衔接,以“悲思”为主基调,将韦丛去世后元稹的所思所想全部串联起来了。陈寅恪在《元白诗笺证稿》中写道:“夫微之悼亡诗中其最为世所传诵者,莫若《三遣悲怀》之七律三首。”可见元稹这三首诗的成就之高。
韦丛
3.一任妾室:安仙嫔,未过三载
在韦丛去世后不久元稹在仕途上也遭遇了挫折,被贬江陵。老朋友李景俭怕他在途中没人照顾,于是将表妹安仙嫔许给元稹做了妾室。此女虽无多少才情,但胜在勤劳能干,将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条,给元稹生活上各方面也照顾得十分到位。
但因为过度操劳,没过三年安仙嫔便生了重病卧床不起,元稹却不以为然,仍旧该吃吃该喝喝,外出访友交游。等他回来了安仙嫔自然已是油尽灯枯,撒手归去。元稹听闻消息,痛苦不已,悔不当初,表现得情真意切,相信当时的文人莫不被元稹的深情所感动。但如果他真的后悔的话,当初又为什么不好好珍惜呢?现在伊人已去,再多的后悔也是于事无补。
安仙嫔
4.一位情人:薛涛,终成路人
薛涛是一个带有传奇色彩的唐代女诗人,虽是乐籍出身,但因才情出众,在当时颇受时人追捧。元稹在韦丛刚去世那一年,也是刚娶了安仙嫔那一年来到了四川,遇到了薛涛,当年元稹三十岁,薛涛四十一岁。年龄不是问题,两人一见面便上演了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眼中再无他人。恋爱期间,薛涛还自己制作桃红色小笺用来写诗,称之为"薛涛笺"。
但元稹来到四川毕竟只是为考察一桩案件,结束后便要回去了,他跟薛涛之间的爱情注定要无疾而终,两人终将成路人。元稹回到长安后感怀于自己与薛涛之间的跨年恋,于是提笔写下了《寄赠薛涛》以表思念。
锦江滑腻蛾眉秀,幻出文君与薛涛。
言语巧偷鹦鹉舌,文章分得凤凰毛。
纷纷辞客多停笔,个个公卿欲梦刀。
别后相思隔烟水,菖蒲花发五云高。
虽然我们无法再见,但是我对你的思念一直都在,你的才情会永远留在我的心间。不愧是风流才子,走了还不忘撩一把。
薛涛
5.二任妻子:裴淑,离愁满怀
作别薛涛后,元稹虽被短暂调往长安,但是又遭遇了贬谪,这次是被贬到了通州。上文说道,元稹来到通州后因为身体原因染了重病急需有人照顾,于是他又立马娶了名门闺秀裴淑为妻。这次的婚姻也不乏有政治联姻的因素,元稹遭贬,裴淑又是涪州(今重庆涪陵)刺史裴郧的女儿,娶了她,也能够在一定程度上缓解元稹目前被贬的处境。
婚后两人也是度过了一段恩爱的日子,但因为后来元稹仕途上多次受到打击,工作频繁调动,两人也是聚少离多。为了宽慰裴淑,元稹还写了一首《赠柔之》赠予她。
穷冬到乡国,正岁别京华。
自恨风尘眼,常看远地花。
碧幢还照曜,红粉莫咨嗟。
嫁得浮云婿,相随即是家。
虽然我一生漂泊,但是既然你嫁给了我就跟着我一起走吧,只要我们两个在一起,哪里都是我们的家。此诗一出,裴淑自然也是十分感动,于是跟着元稹一起在各个任上漂泊。但因为裴淑身体本就柔弱,没有陪元稹很久便也去世了。
裴淑
6.二任妾室:刘采春,愤而投河
元稹这一生都在飘,当他飘到越州(今浙江绍兴)时,遇到了当地有名的“金嗓子”——刘采春。元稹虽年纪不小了,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看到美女立刻酝酿了一首诗《赠刘采春》。
新妆巧样画双蛾,幔里常州透额罗。
正面偷匀光滑笏,缓行轻踏破纹波。
言辞雅措风流足,举止低回秀媚多。
更有恼人肠断处,选词能唱望夫歌。
你的姿容是如此出色,你的歌声是如此婉转悠扬,让我禁不住沉醉其中。风流才子的情诗攻势如此强烈,刘采春又怎么能够不沦陷?于是毅然离开了自己的丈夫甘愿嫁给元稹为妾。美人在怀,元稹又是被贬在外归期未知,也就安安心心跟刘采春过起了小日子。
原本生活就这么过下去了,但没过多久朝廷又给元稹下了调令让其回京述职,一听消息的元稹自然是欣喜万分,连刘采春都不顾就立刻收拾行囊赶回了长安。被丢下的刘采春羞愤万分,自觉无颜存活于世,于是毅然投河求死。哎,红颜薄命,说到底还是元稹不够爱,既然诏令以已下,回京必然不会受到阻碍,又为什么不把刘采春带上呢?
关于友情:遇见乐天,交友一生
虽然元稹在爱情上多受指摘,但对于他跟白居易的友情我们不得不夸一句:情深意切。
1.有福同享:少时结缘,共同交游
贞元十九年803年,二十四岁的元稹与大他八岁的白居易一同登科,一同入朝为官,从此二人成为生死不渝的好友。 两人闲暇之时也一起呼朋唤友,饮酒作乐,不亦乐乎。白居易曾写诗《赠元稹》描绘过两人交游时的场景。
一为同心友,三及芳岁阑。
花下鞍马游,雪中杯酒欢。
——《赠元稹》节选
那时的两位少年,意气风发,喝最好的酒,骑最壮的马,“一日看尽长安花”。
2.有难同当:贬谪互慰,书信往来
元稹被贬通州之后,原本已经重病在身,但又突然听闻白居易也遭受了贬谪,忧心不已,写下了《闻乐天左降江洲司马》来抒发自己的忧思。
残灯无焰影幢幢, 此夕闻君谪九江。
垂死病中惊坐起, 暗风吹雨入寒窗。
听闻好友也被贬谪,我虽病重卧床,但也十分关怀。外放路途遥远,友人在路上是否一切都好?
白居易也是时刻留心元稹的动态,还专门写了一首《答微之》来感怀两人同病相怜的坎坷身世。
君写我诗盈寺壁,我题君句满屏风。
与君相遇知何处,两叶浮萍大海中。
我们俩都在外漂泊,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只愿一切顺遂,各自安好。
3.难以忘怀:元稹去世,祭文诉痛
元稹五十三岁之时,终是熬不过颠沛流离的贬谪生活撒手人寰。白居易听闻后大为悲痛,写祭文《祭元微之文》以记之:“呜呼微之!始以诗交,终以诗诀,弦笔两绝,其今日乎?......公虽不归,我应继往,安有形去而影在,皮亡而毛存者乎?”
我的好友啊,你就这样离我而去了,留我一人孤独存世,呜呼哀哉,痛之悲之。
元稹离世六年,时年六十九岁的白居易夜里做梦还是会时常梦见他。
夜来携手梦同游,晨起盈巾泪莫收。
漳浦老身三度病,咸阳草树八回秋。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阿卫韩郎相次去,夜台茫昧得知不。
——《梦微之》
元稹老友,你已化为泥土,而我也已白头。每每做梦我便要梦见我们曾经的畅快交游,打马遛街,作诗宴饮,原来的两人作伴,现在只留我独自一人,各种惆怅溢满怀。
元稹虽仕途坎坷,四次被贬,一生飘零,但他拥有一个一生的至交好友白居易,可谓也是终得圆满了。
但元稹又是情史丰富,辜负六女,情诗多辞藻华丽,被多人批判。
我想,元稹的风流也是有一定的现实原因的。当时的各大诗人,自诩风流,多处留情。而毕竟元稹也是一个翩翩才子,又面目清秀,对自己也会有一种天然的自我优越感。再加上时下文人都在追求仕途,崔双文、薛涛和刘采春都是因为元稹选择了仕途而被抛弃,韦丛和裴淑也是因为政治联姻而与元稹结合。
所以,我想我们不应该批判元稹,我们应该批判的是当时那个社会,元稹身上反映的是那个时代的缩影,他的身上有那个时代所有文人的影子。
渣男有很多种的。
而元稹,属于那种最高段位的渣男。一般的渣男要的是你的钱,你的身子,或者兼而有之,但元稹要的是你的心。因为他,能带给她,心动的感觉……
心向往之。
别以为我是男人我如此言,其实,我跟你说,女人也是喜欢这样的渣男的。
最低档次的渣男当然是那种只盯着女人三点:乳房和脐下三寸地的那种。这种属于人形配种机,不足为训。
第二档次的,则是陈世美那种。或为权,或为钱,抛妻弃子。
这种渣男其实洗无可洗。因为他们的目标只是权、钱和利益。所谓的情感、情分都是随时可以抛弃的东西。
再比如于连。雷纳尔夫人、拉莫尔**,都只是他获取更高地位的手段而已。这种渣男对社会、对他身边的女人都只有伤害。
第三种渣男,就像王思聪这样的。他换女朋友换的极勤。但他比上面两个档次的好在哪呢?他用他的钱去交换女人。他图色,女人图钱,各取所需。这就叫渣一块了。所以外人也无从置喙,与你无瓜。
不过嘛,我还是要吐槽一句的,王公子的审美品味也太差了一点,一水的整容网红脸,档次太低。
最高档次的渣男,其实就是元稹这一层次的。
这种层次的渣男,他是真的伤人。
元稹的情感,其实也并不是多的如何了不得,最早的表妹,姑且就叫崔莺莺呗,元稹流落舅家,与表妹私定终身。舅家收留之,表妹以身许之,元稹却终弃之,不止无情,兼且无义。
但元稹肯定是让他表妹一辈子难忘的。
方喜千年会,俄闻五夜穷。留连时有恨,缱绻意难终。
情意绵绵,千年修得共枕眠,多么的深情款款。
至于其表妹的结局,不得而知。不过《莺莺传》中还好,表妹后来嫁人,并把张生(其实就是元稹本人)骂了个狗血淋头。也许这就是真相吧。
能让你恨的,一定是在你心中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记的。
而元稹就是这样的人。他用他的才华和俊朗在女人心里刻下深深的印记,用自己的深情将那颗心烧的通红,然后亲手把它毁掉。
不久他离开表妹家入京师求官。部级干部太子少保韦夏卿不因为元稹贫寒,将女儿韦丛嫁给元稹为妻。什么,你说元稹是前朝皇族?皇族?刘备不也是个卖草鞋的。
婚后跟着元稹吃糠咽菜,甚至要把自己的陪嫁首饰当了给元稹换酒喝。
韦丛就是这样的一个贤妻,嫁元稹七年,生了5个孩子。这样密集的生育,估计韦丛落下了病根,27岁就早早离世。
当然,元稹看起来是非常爱这个妻子的,为她写了无数的悼亡诗,追忆俩人深厚的感情。
比如,这首脍炙人口的《离思》: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东坡先生的悼亡词千古无二,而元稹的这首《离思》在悼亡诗里称第二,绝对没人敢称第一。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唉,对仗工整,文字精妙,情感深厚。
所以他确实很爱韦丛。他也发誓不再娶。
但其实韦丛还没死,他就搭上了薛涛。这个中国历史上有名的才女兼美女,还是薄命女。
元稹私情不论,做官还是很正直的。但正直在官场不顶用。由于他乱放炮,被贬剑南。
在成都,他与比他大十多岁的名妓薛涛成了密友,然后知己,苦苦相恋。
薛涛可不是一般的名妓,薛涛笺为其首创,名动江湖,等闲王公贵族想见她一面而不可得。在与剑南节度使韦皋掰了后,年轻帅气才华横溢的元稹就这样进入了她的视野,并由此爱的死去活来。
两人都是诗人,往来唱和无数。一个非君不嫁,一个非卿不娶。如果仅仅如此,无非是一场风花雪月的爱情。
不久他就被朝廷召回,重新入朝为官。只留下一个望穿秋水眼巴巴等着他去娶她的薛涛薛大才女,美女。
一直到死,薛涛也没盼到元稹去娶她。就此,薛涛终身未嫁。
附录一首薛涛写的《春望》,大家去体会体会这位才女的无奈、期盼和伤悲:
花开不同赏,花落不同悲。欲问相思处,花开花落时。
揽草结同心,将以遗知音。春愁正断绝,春鸟复哀吟。
风花日将老,佳期犹渺渺。不结同心人,空结同心草。
那堪花满枝,翻作两相思。玉箸垂朝镜,春风知不知。
哪堪花满枝,翻作两相思;不结同心人,空结同心草。佳期渺渺,风华将老。
当她知道元稹的死讯,她烧掉了两人唱和的所有诗稿,在修行的庵堂闭门不出,直至离世。
我不知道,当薛涛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她是不是还惦记着这个让她付出了一世真情,又让她等了半辈子的薄情郎君?
问题是元稹在成都和人山盟海誓的时候,韦丛还在长安为元稹操持家务,抚养几个年幼的孩子,一个娇**为了夫君早早成了黄脸婆。
你说他的感情是假的么?不是。真的不是。他对每一个女人用情都真。
但正因如此,这份伤害,也伤的更重。刀伤剑伤,都可治愈,惟有情伤,却是痛彻心扉的。
但女人其实都是喜欢这样的渣男的。因为情伤再伤,它能刻骨铭心。庸庸碌碌柴米油盐,那还不如轰轰烈烈爱一场,对不?
这个世界,就是那么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