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门引 上巳

清·张惠言

花意催春醒，和雨做成云性。流杯不敢趁轻阴，游丝一缕，个是江南影。

无端燕子呼残病，说道春将尽。出门却看芳草，青青放出垂杨径。

【译释】

此词与前面《传言玉女》《粉蝶儿》两首似同作于滞留京师应考之时，都是写由春日景象引发的乡愁。上巳：旧时节日名。 汉以前以农历三月上旬巳日为“上巳”； 魏晋以后，定为三月三日，不必取巳日。宋吴自牧《梦粱录·三月》：“三月三日上巳之辰，曲水流觴故事，起於晋时。”

花意催春醒，和雨做成云性：花的意趣和雨的意趣共同做成了云的万千姿态，催促着春天的觉醒。和：连同，与。云性：指阴晴变化的万千姿态。花意指晴，雨意指阴。这两句与前面《传言玉女》中“低晴浅雨，做清明时节”意近。

流杯不敢趁轻阴，游丝一缕，个是江南影：之所以不敢趁着轻阴天气去郊外水边曲水流觞，是怕从飘飞的一缕游丝身上看到家乡江南的影子。流杯：曲水流觞，上巳节的文娱活动，在弯曲的水流旁设酒杯,流到谁面前,谁就取下来喝,可以祓除不吉利。个：个中，其中。江南影：有两重意思，一是家乡江南春天也常有飘飞的游丝，京师的游丝似乎有江南游丝的影子；二是缕缕的游丝也像缕缕的思绪，牵动着作者对家乡江南的思念。这层前一句“流杯不敢趁轻阴”是果，后二句“游丝一缕，个是江南影”是因。因怕春景勾起江南愁思，故不敢趁着轻阴去水边流杯游乐。

无端燕子呼残病，说道春将尽：没有来由的燕子却不断呼唤我这个残病未愈的人，说春天快要过去了，再不出去赏春今年就没有机会了。无端：没有来由，无缘无故。含有责怪语气。呼残病：呼唤我这个残病未愈的人。残病：未愈的疾病。代指词人。

出门却看芳草，青青放出垂杨径：走出家门，却看到青青的芊绵芳草，已经从门前垂杨掩映的小径蔓延出去，似乎一直延伸到了江南。芳草青青，象征更多更重的乡愁。崔颢《黄鹤楼》：“芳草萋萋鹦鹉洲。”张惠言《粉蝶儿》：“问江南、芳草可还惆怅？”放出：暗喻乡愁冲破重重**，喷涌而出。至此，上层对燕子“无端”的责怪才有了着落：本来残病未愈怕郊外的春景勾起乡愁难以承受才没有去曲水流觞，但禁不住燕子的呼唤，就只到门外看看吧，结果门外小径的青青芳草引起的乡愁比游丝还多，更让人无法承受。所以词人才责怪燕子：你无缘无故地呼唤我做什么？

此词有几个特点：一、波澜起伏，曲尽其意。本来就怕游丝勾起乡愁所以未去郊游，似乎可以躲过乡愁的折磨了。结果被燕子唤出来却引起了更多的乡愁。二、对比衬托，层层递进。游丝一缕尚且会勾起乡愁而不敢出去，现在蔓延遍布的芳草又会勾起多少乡愁？让人怎能承受？三、借物写人，妙趣横生。本是词人想看春景却说燕子呼唤，本是词人自己乡愁难抑却责怪燕子“无端”，笔致灵动巧妙。游丝的浮动与乡愁的浮动，芳草的蔓延与乡愁的蔓延，物我合一，形神兼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