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块文章 发布于2020-06-22 2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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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坛崇古薄今是一股很大的势力,言必称“今无诗”,动辄作痛心疾首状。真无诗乎?是无目乎?
崇古薄今这股子风气也非从今日始。太白说:大雅久不作,吾衰竟谁陈?可见太白觉得唐朝就没什么诗了。然而回头看去,他竟生在一个诗歌的盛世。当然太白自己诗作的顶尖好,也许他眼下别人作的都不能算诗也说不定。
后人无太白之天才学力,无诗之叹倒是学了十足。
每见有人叹诗道之穷,伤己生之晚,以自解不能作诗之嘲。此譬之败军之将,必曰:“非战之罪”,归咎于天;然亦有曰“人定可以胜天”者矣。亡国之君,必曰“文武之道,及身而尽”;然亦有曰“不有所废,君何以兴”者矣。若而人者,果生唐代,信能掎裳联襼,传觞授简,敦槃之会,定霸文盟哉。恐祗是少陵所谓“尔曹”,昌黎所谓“群儿”而已。而当其致慨“诗亡”之时,并世或且有秉才雄骜者,勃尔复起,如锺记室所谓“踵武前王,文章中兴”者,未可知也。 谈艺者每蹈理堂覆辙,先事武断;口沫未干,笑齿巳冷。愚比杞忧,事堪殷鉴。(引自《谈艺录》)。
或曰,评诗者不必善作诗。此言亦不差。作诗七分天才,三分学力,大诗人真天授,非徒学力能至。评诗是七分学力,三分天才。必博览百家,出入经史,然后能知好恶。自古以来,有不学而能作诗者,未有不学而能论诗者。
今之论诗者,下笔千言,随口臧否。视其所言,只以清浅流丽为宗。大抵所据者,不过《唐诗三百首》等寥寥数本,所见不广,所知不深。以《唐诗三百首》为尺度,少陵集中十之八九失之艰涩。昌黎集简直要斥为不通了。殊不知唐诗三百首只不过是一本诗道启蒙书,所选有意偏于浅显易懂,以此为衡,那就一辈子都是蒙童的欣赏水平了。世间诗道博大精深,千姿百态,岂是区区《唐诗三百首》所能包含的?
古来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论诗之难,不下于作诗。混迹诗坛二十年,竟不能识一诗,拔一人。而云“天下无诗”。真无诗乎?是无目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