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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无可奈何 男  47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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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拉萨

还是无可奈何 发布于2020-05-28 07:56   点击:546   评论:0  
         2003年春天,从格尔木沿青藏公路入藏,我终于又回了拉萨。
        途中有了高原反应,头痛欲裂却不敢让别人知道,那时体温稍高就会被当成疑似非典隔离起来,谁能保证在隔离区不会反倒被感染上呢?据说很多城市都建立了隔离区,外地亲人回家甚至不能进家门,所以一路上我都昏昏沉沉地在卧铺车里酣睡。
        在宾馆住了几天,白天去市里闲逛,我却找不到梦中那个城市了,除了依旧高耸的布达拉宫,大部分藏式房屋都被新楼房代替,满街都是琳琅满目的店铺和广告牌,到处都是尘土飞扬的建筑工地,药王山后石壁上的壁画和佛像还在,那片郁郁葱葱的白杨树林却已变成了大大小小的楼房和街道,以前拉萨河里有个太阳岛,吊桥挂满了花花绿绿的经幡,桥头一直到河边都长满了柳树,躺在树下绵软的草地上,看头上绿树掩映蓝天白云,还能听到河水翻起的浪花声,如今也已变成林立的宾馆酒楼,一眼望去全是歌舞升平。
        后来我去了武警总队大院,当年的营房依稀如故,心里格外亲切,那些小伙子们听说是老兵回部队也非常热情,招呼我到原来的班里坐下,还送来了水果和热茶,我和他们吹起当年打遍西郊的光荣历史,和小兄弟们正聊得高兴,一个军官突然推门进来,他们马上站起来叫了声队长,我回头看去,发现这个队长我居然认识,但还没等我开口,他已经非常激动地冲过来,张开双臂一把将我紧紧地抱住,嘴里大声叫到:“班长,原来真的是你!”。
        这个家伙名叫党刚,当年初到部队时就是一个成天乐呵呵的傻小子,还有点小勤快,总是一个人跑去打扫操场厕所什么的,就是军事素质不怎么样,队列拳术射击还好一点,搏击越野器械就学得很吃力,那时我训练新兵一贯地粗暴,动不动就是一腿踢过去,指导员悄悄告诉我说,这个党刚是唐山大地震留下来的孤儿,解放军从废墟里把他抱出来送到福利院,那时他还不到一岁,后来我知道他的身世,就对他格外宽容和关心。
        我发现他经常跑去炊事班帮忙做事,估计是没吃饱想混点东西,毕竟每天训练那么紧张,体能消耗肯定很大,就每天跑到食堂去弄一挎包馒头拿回班里,新兵们训练回来就用电炉烤着吃,他军事技能不好我就暗中给他单独操练,平时就像母鸡护小鸡一样不准老兵们欺负他,那时部队里老兵的衣服都扔给新兵去洗,偶尔踹几脚也习以为常,但谁也不敢动我带的兵。
        他告诉我一起在福利院长大的孤儿有很多,都不知道父母是谁,所以院长让大家都姓党,生日也都写成七月一日,后来到了那天,我还跑到市里去买了水果和生日蛋糕,和全班战士一起给他过生日,队长指导员听说后也拿了些罐头饼干之类的东西过来,这小子据说那天是第一次喝啤酒,喝醉了一个人跑到拉萨河边的石堤上“哇哇”大哭。
        在中队食堂吃过午饭,我们一起到大院里转了一圈,没什么大的变化,但还是有两点不一样,我们以前练倒功的训练场变成了幼儿园,单双杠和沙袋木墙变成了孩子们的滑梯和木马,此外作为军队的指挥机关,似乎在院里走动的衣着时尚的女子多了一点,我随口问他这是什么情况,他笑了笑回答说:“班长,现在的部队大家都只当成一个养家的职业,老婆孩子带过来每月都有钱领,所以家属随军的很多,上级最大的要求就是不出事故,训练根本就是每天应付一下,要说咱中队的战斗力,和你们那时候完全没法比”。
        兄弟俩那天聊了很多,分别以来彼此的生活情况,还有其他一些战友的下落,后来他还说到了自己准备转业的打算,他还没有结婚,说也不知道将来的老婆会是什么地方的人,但他一定会到妻子所在的城市去落户,这一点我很能理解,毕竟他在唐山也找不到亲人了。
        我没想到,那天在太阳岛上一个挺豪华的包间里,这小子喝了酒又拉着我开始哭,劝了半天也止不住,直到几天后又见了一面,他告诉我一件事,说当初唐山大地震之前的半年里,市县两级地震预防所的专家们一共发送了几十次即将发生强烈地震的紧急报告,但都被上级强行压住了,理由是不能轻易让毛主席搬家,预报要慎重。只有距唐山不远的河北青龙县相信了,结果在那次三十万人罹难的大灾难中,青龙县房屋垮塌无数却连一个受伤的人也没有,说到这里他的脸色变得异常惨淡,几乎是咬着牙齿。
        他本来在党的关怀下过得很幸福,甚至能上军校也许同样有身世的原因,然而他却在一次探亲的时候跑去寻找这些早已消失在黑暗中的往事,我找不到什么话语来安慰他悲愤而无处排遣的心情,只好又陪他喝酒,但愿时间能够渐渐抚平这个兄弟心里的创伤吧。

        我在拉萨玩了一个月,终于还是觉得无聊,留在西藏的战友好几个都是团职干部了,但他们工作很忙也没什么时间陪我,只有偶尔去外面吃饭才会开车过来接我一起聚聚,有一天路过消防总队招待所,觉得那里的环境和前台的妹子都很漂亮,就让一个当了支队政委的战友给那边所长打电话,介绍我去做保安,这点小事自然很简单就成了。
        所长见面以后很热情地问我:“不如你就做宾馆经理吧,工资比保安多一点”,我笑着回答:“我其实喜欢当保安”,聊了一会儿发现我们以前还见过一面,九三年我探亲归队时,在成都三洞桥和一群地痞干了一架,之后派出所几个警察在现场处理时态度不怎么好,也被我们打了一顿,他当时在总队成都办事处任职,奉命前去处理,结果也是买了机票送我们回西藏了事。
        这个招待所对外营业叫消防宾馆,全所只有一个少校所长和一个少尉管理员,其他的工作人员全是地方招来的,听说也都是各级军官们的亲属或老乡,第二天我就从二支队搬到宾馆宿舍里住了,那两层楼除了我和另一个做保安的小李,其他全是花枝招展的姑娘们,偏偏我们的宿舍还在中间,楼道里香风阵阵,门口的铁丝上挂满了各种胸罩内衣,我对这个生活环境表示十分满意。
        那几个月里什么也不想,每天下班了就和新交的几个保安朋友一起出去玩,我们骑着自行车穿过拉萨的大街小巷,跑几十公里就为吃一碗凉皮,偶尔找一个小歌厅进去喝酒唱歌,或者去台球室消磨时间,雪顿节的时候,我们装成藏族混进哲蚌寺去看喇嘛们在太阳下晒几百平米的佛像唐卡,爬到高高的布达拉宫最上面那个平台上去喝酥油茶,还拉着一大帮女孩去罗布林卡的草地上野餐,每天玩得没心没肺。
        每次我上夜班就请大家宵夜吃东西,出去玩也都会给她们带水果零食回来,电灯水管热水器等等东西坏了还能做点小修理,后来在宾馆里人缘就挺不错,特别是前台的几个女孩,因为我们上班都在大厅里,经常一起聊天说笑,没多久我就成她们的哥哥了,客房部的女孩更多一点,风气也要开放很多,夏天的晚上她们经常从浴室里穿着胸罩内裤就出来了,我和小李就跑到门边去看,等她们经过走廊时大声吹口哨,往往会招来一片娇声惊叫和笑骂。
        大家一起上班,住集体宿舍,吃集体食堂,感觉就像大家庭里的兄弟姐妹一样。
        消防招待所实际上有两个宾馆,还有一个在拉萨市区十公里外的河滩上,有一次所长带我们送蔬菜过去,才发现那边要豪华很多,有池塘假山花园喷泉,路两边全是玉兰树,几个小别墅前面有游泳池和网球场,小李告诉我说,这地方只接待总队领导和重要客人,所以服务员都是军队上的女兵,后来到食堂吃午饭的时候,果然有十几个青春靓丽穿军装的女孩,一个个袅袅婷婷笑颜如花,开车的那个战士也和我俩一起,语气平淡地说,这些女兵每天擦窗户拖地洗床单收拾屋子,还要陪首长们唱歌跳舞打牌游泳打网球,其实也很辛苦的。
        消防总队在这边还有一个藏獒基地,我们三个走到围栏边,那些巨型獒犬都有单独的犬舍,有几只就很快地冲过来扑叫,但都被铁链拴在了围栏下,我有点奇怪地问那个战士,咱们消防部队用的警犬还是藏獒啊?他不确定地回答说,应该是用来送人或者卖钱吧,反正我从来没在消防中队见过有藏獒,这一条狗就要好几十万呢。

        宾馆旁边有一个干洗店,老板是一个挺漂亮的女子,我经常拿衣服过去洗,偶尔站在门口和她聊上几句,慢慢地就混熟了,偶尔也开点不太出格的小玩笑,有时故意摸摸她软绵绵的手或是不小心碰到她高高鼓起的胸部,这女人也会装作没发现,而我看到她脸上慢慢泛起的潮红就觉得很有趣。
        有一天她店里突然来了几个胡搅蛮缠的藏族小流氓,说是衣服洗坏了要她赔钱,我过去看到她又怕又委屈直抹眼泪的样子,转身就打了党刚的电话,那小子一会儿就带了十几个战士过来,把几个小流氓揍得鼻青脸肿,我告诉党刚说这是你嫂子,以后这个店你帮忙看着别再让人欺负,这时她在旁边听到了,似乎想要过来否认但又不好意思,只好牙痒痒地瞪我。
        那之后我还是喜欢调戏这个总显得很羞涩的女子,每次战友们送来整箱的水果红烧肉罐头压缩饼干之类的东西,也会分给她一半,有一次她突然问我能不能帮个忙,我楞了一下说一个保安能帮到你什么?她有些讽刺地撇撇嘴:“你洗的衣服是牌子货,抽烟是软中华,还经常有车来接你出去,真搞不懂你咋喜欢当保安呢?”,我恍然大悟地说:“那还不是距离你比较近嘛,想借钱的话,你就直接说要多少吧?”,她抿嘴一笑,眼睛里一闪一闪地直发光:“你就不怕我跑了?”,我也笑着说:“你家不是南充的吗,要真跑了我就到你家去”,话没说完她又羞又气地把手上拿着的衣架扔了过来。
        她告诉我说,夫妻两人到西藏好几年了,老公跟着一个四川老板做装修工人,每月也能挣五六千,不料去年从十几米高的架子上滑下来把髋骨摔坏了,老板当时满口答应负责医药费,结果只付了一部分就再不肯给了,她只好把老公送回家去慢慢养着,自己一边守着这个干洗店,一边找那老板要钱,那边倒也并不赖账,可她要了无数次,最终拿到手的只是一张五万元的欠条。
        我想了一下觉得这个事情有点麻烦,但还是答应她可以找战友们出面试试看。
        几天后就是中秋节,她突然打电话叫我去一下,我去了以后发现干洗店的卷闸门已经关上了,她站在门口的人行道上等我,那天她穿着一条无袖淡粉色的连衣裙,露出来雪白的肩臂,脸上似乎也化了淡妆,风姿绰约完全不像平时在店里忙碌的模样,我一脸惊喜地过去打招呼,她开心地对我说:“干嘛装成这副样子?中秋节了请你吃个饭,上次的事情还没感谢你呢”,我笑着回答:“吃饭可以,得让我买单”。
        我叫了出租车带她去市里的酒店吃饭,那奢华的装修和服务员的殷勤让她有些不习惯,当我拿过菜谱让她点菜时,她接过去打开很快地看了一下,急忙交给我说还是你来点吧,怯生生的俏模样可爱极了,不像是一个五岁儿子的母亲,倒像是个小丫头一般,她悄悄在我耳边说:“这些菜好贵啊”,我只好告诉她:“有很多东西是飞机空运来的,贵一点不奇怪”。
        那天我们喝了一瓶白酒,席间我告诉她,我有一个老乡在市检察院当科长,答应出面过问一下这个事,另外有个战友在市公安局防暴大队当副大队长,也给那个四川老板做工程的辖区派出所打了招呼,他们还没给我答复,但应该问题不大,这个好消息让她很开心。
        回到干洗店后面那个小阁楼时已是晚上九点过,我的手臂很自然地环在她腰上,她脸色晕红眉目如画,低着头不说话似乎有些抗拒,热乎乎香喷喷的身体却软软地靠着我,就连走路的力气也没有了,直到我把她横抱起来轻轻放到床上,一点点脱下高跟鞋裙子内衣丝袜,眼睛都一直紧紧地闭着不肯睁开,后来她告诉我说,从丈夫受伤以后她已经有一年多没有做过这事了。
        那几个月里,她偶尔会出去买点菜回来做好,然后打电话告诉我,下午咱们吃红烧肉或是炖猪蹄,我们还喜欢一起去拉萨河边散步,我总是喜欢捡石头来打水漂玩,惹得她常常笑我像个小孩子,后来我学会了用干洗机和蒸汽熨斗,她却不让我去做那些事,我买去的衣服鞋子水果零食,她总嫌太贵,似乎在她心里我已经完全充当了丈夫这个角色,她也会唠叨,也会管我抽烟喝酒。
        但她让我帮忙那件事却没有办好,我觉得很郁闷,又有些内疚,那个老板说资金紧张拿不出钱来,最快也要到年底,后来我战友私下对我说,这老板有个表哥是交通厅副厅长,所以胆子比较大,当我告诉她这个结果的时候,她也没有露出很失望的神色,反而安慰我说:“你已经尽力了,办不成又不怪你,有亲戚当官都是这样不讲理”。
        直到一个月后,她二十八岁生日那天,我们到太阳岛上一个酒店里庆祝,不巧遇到也去那里吃饭的党刚,他看见我们,急忙过来打招呼,我说:“你嫂子今天过生日,等会过来喝一杯”,党刚听了很不满:“嫂子过生日,你怎么不早点打个电话呢?”,在他的坚持下我们两桌就合到了一起,和他一起的都是些年轻军官,几位小兄弟也很懂礼节,不一会就叫人送了生日礼物过来,有三层的大蛋糕和鲜花,还有一套护肤品,党刚拿来的则是当时刚刚上市的大屏智能手机,她看着这些生日礼物似乎有些晕乎乎地不知所措,我笑了笑对她说:“都是好兄弟,买来了就收下”。
       席间提到那个老板的事情,党刚直接坐到她旁边去了,说嫂子明天我过来拿欠条,这事我去办,当时我喝了酒也没多问。               几天后这小子开个车跑宾馆来找我,手里拎着个挎包,里面装的就是那五万元,我问他是怎么办的,他满不在乎:“叫几个老兵换了便服过去找到那老板,见面先是一顿暴打,敢不拿钱?知道咱腰里别的啥?”

       市检察院和公安局都要不回来的医药费,就这样异常粗鲁直接地解决了,但也因此让她可以回家去。
       半年后我离开拉萨时,她已经把小店转给别人,回内地去了,当时说是回家办儿子上小学报名的事,后来我估计可能也是为了照顾她那伤残的丈夫,也就没再打过电话。
        此后的许多年里,凡是需要密码的地方我都喜欢用消防宾馆那个电话号码,一来是纪念那段无忧无虑的日子,二来我真不愿意忘记那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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