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写诗五：词的性质与词牌格式
一、词的性质
1、依曲而成。这是词牌的基本样式。前面说过，词脱胎于有配乐的“词”，却没有从原来为“词”配乐的曲子固有的格式里挣脱出来，因此曲子不同，它所需要的“词”的长短句格式就不同。例如《菩萨蛮》，起初是一首曲子的名称，后来人如李白，学着像演唱者那样按曲作词，写下了：
平林漠漠烟如织，寒山一带伤心碧。瞑色入高楼，有人楼上愁。
玉阶空竚立，宿鸟归飞急。何处是归程，长亭连短亭
再后来，人们依葫芦画瓢，并总结出了该词的词谱：
平平平仄平平仄，平平仄仄平平仄。平仄仄平平，仄平平仄平。
仄平平仄仄，仄仄平平仄。平仄仄平平，仄平平仄平。
于是，引来越来越多的人仿效此法，甚至干脆不管那曲子了，而是按词谱“填”起词来。又如：
郁孤台下清江水，中间多少行人泪。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
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江晚正愁余，山深闻鹧鸪。
（辛弃疾，书江西造口壁）
从这首词的格式来看，这是一种以一对七言偶句开头、杂三对五言偶句的结构方式，形成了一个词牌样式，凡属这样的格式，都归入一个词牌，即《菩萨蛮》。
所以，词的格式就是词的结构方式，词的结构方式不同，词牌名称就不同。词的任何一种结构方式，都有可能成为一种词牌格式。
（注：《菩萨蛮》，又名《子夜歌》、《巫山一片云》、《重迭金》，小令，双调，四十四字，上下片各两仄韵两平韵，前后先仄韵后平韵交替出现，逞ABCD式。）
2、一词（牌）一式。这是词与诗的最大不同之处，也是词牌的本质所在。诗一般只有四种格式，而词的格式则近几千种之多，为便于模仿和填词时对照，只好将各个词牌化为一个个词谱。再举几例：
1）《忆江南》，小令，也称《谢秋娘》、《江南好》、《望江南》、《梦江南》、《望江南》、《梦江口》、《春去也》、《归塞北》，单调，二十七字，三平韵。词牌格式为：
平（平）仄，（仄）仄仄平平。（仄）仄（平）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如白居易：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这是一种以一句三言开头，杂两句五言，中间插入一对仄起七言对仗偶句的结构方式，形成了一个词牌样式，凡属这样的格式，都归入一个词牌，即《忆江南》。
2）《如梦令》，原名《忆仙姿》，小令，单调，三十三字，押仄韵，五仄韵，一叠韵，一韵到底。词牌格式为：
仄仄仄平平仄，仄仄仄平平仄。仄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仄。平仄，平仄（叠句），仄仄仄平平仄。如，李清照：
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这是一种以一对六言偶句开头、杂一句五言和两句六言，中间插入一对叠句的结构方式，形成了一个词牌样式，凡属这样的格式，都归入一个词牌，即《如梦令》。
3）《踏莎行》，亦名《踏雪行》，小令，双调，五十八字，上下片各三仄韵，每片开始的两个四字句一般用对仗。词牌格式为：
仄仄平平，平平仄仄，平平仄仄平平仄。平平仄仄仄平平，平平仄仄平平仄。
仄仄平平，平平仄仄，平平仄仄平平仄。平平仄仄仄平平，平平仄仄平平仄。如，秦观：
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桃源望断无寻处。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
驿寄梅花，鱼传尺素，砌成此恨无重数！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
这是一种以一对四言对仗偶句开头、杂一句七言奇句再接一对七言偶句的结构方式，加以一次重复，形成了一个词牌样式，凡属这样的格式，都归入一个词牌，即《踏莎行》。
4）《鹧鸪天》，亦称《醉梅花》、《思佳客》、《思越人》，小令，双调，五十五字，上下片各三平韵，一韵到底。上片第三、四句、下片开始的一对三字句，一般要求对仗。词牌格式为：
仄仄平平仄仄平，平平仄仄仄平平。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平。
平仄仄，仄平平。平平仄仄仄平平。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平。如，辛弃疾：
壮岁旌旗拥万夫，锦襜突骑渡江初。燕兵夜娖银胡箓，汉箭朝飞金仆姑。
追往事，叹今吾。春风不染白髭须。却将万字平戎策，换得东家种树书。
这是一种以一首七言律诗为基础、通过保留颔联对仗和律诗粘对规则、破颈联出句为一对三言偶句的结构方式，从而形成了一个词牌样式，凡属这样的格式，都归入一个词牌即《鹧鸪天》。
此外，在以上四首词中，除了《如梦令》“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是六言偶句外，《忆江南》“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踏莎行》“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鹧鸪天》“燕兵夜娖银胡碌，汉箭朝飞金仆姑”，都是七言偶句。同样为偶句，却与诗的格律情形不同，而是各行其道，各自为政。这也说明，词是以词牌论的，并非千篇一律。
二、词牌格式
一方面词是长短句，一方面就某一词牌看，全词的字数和每句的平仄、节律都有严格的约束，这一道理和诗又是相通的。但从全部词牌来看，格式的变化万端，却又是诗不能达到的。因此，抓住词牌格式就等于抓住了词的要害之处。
1、词的分类。词一般可分为小令（亦称短调）、中调、长调三类。通常以五十八字以内为小令，五十九字至九十字为中调，九十一字以上为长调（这纯属为了归纳的方便）。这三者的主要区别除了字数差别较大以外，还有就是在用韵上的疏密差异也较大。一般小令用韵较密，中调次之，长调用韵较疏。此外还有“单调”和“双调”、“三叠”、“四叠”的说法。单调是指词只有单片，没有复片，也就是只有一个段落的意思。双调是指词分为上下两段，上段叫上阕、上片，下段叫下阕或下片。
2、词牌举例。词的字数和每句的平仄、节律，要依词牌来定，所以词牌格式一般不允许突破，如果突破了，词牌的意义就失去了。但是没有哪个人会一下子记住很多词谱，一般只是拣自己喜好的词谱记住一些，用于平时赏玩和填词，如果想要填写其它词牌的词，该用什么样的格式，就只好查书了。请看以下三例：
1）《捣练子》，小令，又称《捣练子令》，单调，二十七字，三平韵。
深院静，小庭空，断续寒砧断续风。无奈夜长人不寐，数声和月到帘栊。
（李煜）
词牌格式为：
平仄仄，仄平平，（仄）仄平平（仄）仄平。（仄）仄（平）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
2）《青玉案》，中调，又称《横塘路》、《西湖路》，双调，六十七字，上下片各五仄韵，上去通押。
凌波不过横塘路，但目送、芳尘去。锦瑟年华谁与度？月桥花院，琐窗朱户，只有春知处。
飞云冉冉蘅皋暮，彩笔新题断肠句。若问闲情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贺铸）
词牌格式为：
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仄平平仄（上三下三）。仄仄平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仄。
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仄平仄。仄仄平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仄。
3）《水调歌头》，长调，双调，九十五字，上下片格式相同，各四平韵，一韵到底。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苏轼）
词牌格式为：
仄仄平平仄，仄仄仄平平。平平仄仄平仄，仄仄仄平平（上六下五或上四下七）。仄仄平平仄仄，仄仄平平仄仄，仄仄仄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仄平平。
平平仄，平平仄，仄平平。平平仄仄，平仄仄仄仄平平（上六下五或上四下七，或仄仄平平仄仄，仄仄仄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仄平平仄仄，仄仄仄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仄平平。
除了上面列举的几个词牌格式，到如今人们考据到的词牌格式数不胜数，词牌可谓丰富得要命，如果当初人们只发明了一个词牌格式，后来不管有多少人写词都按这一种格式来写，那么这个情形就和写诗的情形差不多了，只是写出来的东西在特征上有些不同罢了，词的发展事实证 明，这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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