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楼春·一位老农的话

打从土地承包后，好象劲头难使够。只因吃了定心丸，田长黄金人长肉。    家家别墅排成溜，丰产不愁凭网售。小康已是老皇皇，还得加油撸起袖。

注：老皇皇，苏北方言，老皇历、过时之意。

作品模仿一位老农民的语气，描写了土地承包后农村的巨大变化。由于句中有“小康已是老皇皇”句，被广大诗友戏称为“老皇皇”体。更有众多诗友纷纷模仿词中的语气及表现手法，以诙谐、讽刺的语气创作出了成百上千的“老皇皇”体《玉楼春》。诸如“玉楼春•一位诗人话、一位落选者的话、一位老会计的话、一位驻村干部的话、一位酒客的话、一位前夫的话、一个老师的话、一位学生的话、一位巴山评委的话、不晓得是谁的话”。等等等等。甚至有人幽默讽刺地提出：准备举办一个“老皇皇杯•玉楼春”填词大赛。

一个诗词大赛一等奖的获奖作品，何以在全国范围内引起了如此巨大的反响？而且几乎是一边倒的负面反响。其中反映出了以下几方面的问题：

1.关于口语入诗的问题。2.关于诗词语言的时代性问题。3.关于古典诗词质量高低的衡量标准问题。4.关于中国古典诗词创作走向何方的问题。

这些问题，十分值得我们探讨和深思。

一、关于口语入诗的问题

    这一问题的核心主要是口语能不能入诗，是不是凡口语入诗的作品就是高质量的作品。

我们先来分析一下这首获奖作品：

这首作品最大的特征便是以口语入词。从头到尾都是以一位老农民的语气来叙述的。就一般情理而言，既然是写农村面貌改变的，既然是以老农民的语气来说的，当然只能是口语，甚至越土越好。过于文雅了反而不符合实际。然而，作为一首词，用这样的口语来写就不妥当了。词的本质是什么？词的本质就在于它的美学价值。仔细品读一下这首词，大多数人可能都会有这样的感觉：它只是以“玉楼春”这个词牌的表现形式（段数、句数、字数）来编了一个顺口溜而已。通俗倒是通俗了，却通俗得毫无诗意，毫无美感。完全违背了古典诗词的特征。古典诗词应有的典雅特征、美学价值，包括意境美、韵律美、语言美等要素在这里荡然无存，更谈不上意蕴悠长，令人掩卷而思，回味无穷了。这首词，如果作为一般的作品倒也罢了，最多只会使人莞尔一笑，觉得有些诙谐幽默而已。然而，作为一首在全国范围内的诗词大赛中获得一等奖的作品，就不能不使人重视了。

这首词中，“衣袖携云，辫梢缠雾”“歌声飞上云间路”都是出彩的好句。其中，“一挑鲜菜嫩生生”“身穿牛仔衣和裤”更是典型的口语入诗。但由于用得十分自然、得体，并未破坏这首词给人的美感，反而使得山村买菜女的形象更为真实、生动、可爱，更增加了这首词的形象性、生动性、趣味性。使其基本达到了“诗中有画，画中有诗”的境界。再如辛弃疾的《西江月·遣兴》：

    醉里且贪欢笑，要愁那得工夫。近来始觉古人书。信著全无是处。    昨夜松边醉倒，问松我醉何如。只疑松动要来扶。以手推松曰：“去”。

下阕更是十足的口语入词。然而，此词并没因其使用了口语而降低它的艺术性，反而将作者酒后的醉态描写得惟妙惟肖，跃然纸上，使作品凭空增添了无穷情趣。

遗憾的是，“老皇皇”一词的口语入诗，不但没有起到使这首词形象生动，具有美感，增强它的艺术感染力的作用。反而降低了这首词作的艺术质量，使得这首词通俗倒是通俗了，却通俗得毫无诗意，毫无美感。因此它的口语入诗谈不上有艺术性。

以口语入诗，又能增强作品的形象性、生动性和感染力，且不破坏诗词作品的美感，这并不是任何人都可以随意做到的。必须是具有较高的语言驾驭能力，较深的诗词创作功底的人，甚至是诗词创作技巧已经到到了炉火纯青、能够返璞归真的人，才能够做到这一点。

因此，并非任何口语均可入诗，也并非只要口语入诗就一定是好诗，更非只要口语入诗就具有了大众性、时代性，就能为广大人民群众所称赞、所接受。只有做到了既能使这首作品显得朴实自然，通俗易懂，又能增强这首作品的形象性、生动性，使这首作品更加具有美感，增强它的艺术感染力。这样的口语入诗，才是我们提倡的口语入诗。这是因为，古典诗词，是中国传统文化宝库中一颗璀璨的明珠，高雅性、唯美性和韵律性，是其具备的最本质的特征。只有形象、生动，能够给人以美的享受，引起人们对真善美的向往，对假丑恶的憎恶，从而感染读者，引起读者共鸣，陶冶读者高尚情操的诗词作品，才能算作高质量的作品。

因此，对“老皇皇”这一类的口语入诗，笔者实在不敢恭维。

二、关于诗词语言的时代性问题

“老皇皇”一词获奖引起我们深思的第二个问题，是诗词语言的时代性问题。

“老皇皇”一词之所以获奖，主要原因之一就是通篇以现代的口语入诗，显得浅显易懂，十分通俗化、大众化。用一些人的观点来说，就是具有时代性。

 这使笔者想起了诗词界关于古典诗词应该用什么样的语言来进行创作才算有时代性的争论。

 有人认为：诗词的时代性除了在内容上要表现现代人的生活工作、思想感情、社会风貌外、建设成就外，在语言上也只能使用现代的语言来进行创作。他们的理由是：我们是生活在现代的人，我们的诗词作品便应该反映现代人的生活、工作、思想、感情。既然要反映现代人的生活工作、思想感情，就只能使用现代的语言来进行创作，而不能使用古代的语言。特别是一些古代曾经出现过，现代已消失了的事物，更不能出现在诗词中。如“更漏、更鼓、射覆、兰台、涕泗”等，否则，就是陷入了古人的思维中，就是复古，就是不具备时代性。

 这里，便关系到对什么是“时代性”的认识。所谓时代性，从内容上说，确实就是要求诗人在作品中反映现代人的生活、工作、思想、感情，更要反映整个时代的精神面貌、发展变化、建设成就。这是不言而喻的。然而，不能因此就认为诗词创作就只能使用现代的语言，不能使用古代的语言，更不能因此就认为诗词作品中使用了古代的语言就是复古，就是没有时代性。这是因为：语言，只是一种工具，一种用以表达思想感情的工具。在表意上，古今语言是一脉相承的。现代汉语中的很多词语，特别是书面语，都是从古代流传下来的。古代的语言可以用来表达古人的喜怒哀乐，同样也不会因时代的差异而妨碍用来表达现代人的喜怒哀乐，反之，现代的语言也是一样。不能机械地认为，现代人的生活工作、思想感情就只能用现代的语言来表达。笔者认为：一首作品是否具有时代性，主要体现在作品所表现的内容上，与使用了古代的语言还是使用了现代的语言并没有直接的。只要这首作品反映了时代的精神面貌、发展变化、建设成就，它就具有时代性。不管它用的是古代语言还是现代语言。如：有这么一句纪念抗战胜利七十周年的词句：“叹华夏，遍地起狼烟，天人怒。”其中，“狼烟”便是古代才有的事物，现代（包括抗日战争时期）早已不用了。能说这句词因为用了古代的词语“狼烟”，就说这个句子乃至这首词就不具备时代感了吗？很明显，这是十分荒谬的。这样的例子，在现代人创作的诗词作品中比比皆是。同理，不能因为诗词作品中使用了“更漏、更残漏尽、涕泗长流”等古代才有，现代没有的词语，就说这首作品不具备时代性。这同样也是十分荒谬的。因此，认为使用了古语词来创作的诗词作品就是没有时代性的观点纯属于形式主义的提法。相比之下，古代汉语中的词语往往比现代汉语中的词语更加精炼，更加具有诗意和文学意味，用在诗词作品中更能增强作品的表现力和典雅性以及美感。试比较：“入村闻犬吠”与“入村闻狗叫”。其中，“犬吠”就是古代汉语的词语，“狗叫”就是现代汉语的词语。两句相比，谁更具有诗意呢？答案是不言而喻的。

 因此，笔者认为，说使用了古语词来创作的诗词作品就是没有时代性，就是复古的观点，是站不住脚的。这是一种十分片面的、形式主义的认识。反之，在诗词作品中使用了现代的语言，甚至口语，也不能说就具备了时代性，就是高质量的作品。如“老皇皇”一词。

三、关于古典诗词质量高低的衡量标准问题

“巴山杯”全国新农村古典诗词大赛的评委将“老皇皇”一词评为一等奖，自然就是认为该词在众多的参赛作品中水平、质量都是最高的。且看终审主评钟振振给此词下的评语：“此词写新农村而诸要素能得其全，所以为佳。他作于此或未及之。”另一终审主评周啸天的评语则更是“赞美由衷，一气呵成，有快板腔。”上面评语中，“新农村诸要素”有哪些？钟评委未说明。如果仅凭词中提到的“土地承包、别墅排成溜、丰产凭网售”，就是对新农村的变化“得其全”了，那么，改革开放四十年中新农村的变化未免太少得可怜了。“他作于此或未及之”，更是不妥。难道参赛的其他作品均未“全面”反映出改革开放后新农村的变化吗？这打击面未免过宽了吧？周评委则因此词“有快板腔”而“赞美由衷”，更是让人对古典诗词的艺术性感到一种莫名的悲哀。

 由此可见，两位终审评委对这次大赛参赛作品的衡量标准仅仅是是否“全面”反映出了改革开放后新农村的变化和是否具有“快板腔”。

 前面已经说过：笔者相信，这次大赛的绝大多数甚至可以说全部的参赛作品，不管获奖未获奖，入围未入围的作品，都是达到了反映改革开放后社会主义新农村巨大变化这一主题要求的。最多是反映的角度有所不同而已。同时，改革开放后新农村的变化也远不仅仅只“老皇皇”一词提到的那几点。因此，“老皇皇”一词反映的新农村的变化也并非就“得其全”了。前面也分析过，“老皇皇”一词在思想内容上，视角、思路并不新颖，并没有从中挖掘出什么与众不同的，具有更深刻意义的思想主题，也没有在思想性上脱颖而出，给人以耳目一新的感觉。因此，并谈不上有什么独特的、较高的思想性。在艺术性上，古典诗词应有的意境美、韵律美、语言美等要素在这里荡然无存，更谈不上意蕴悠长，能令人掩卷而思，回味无穷了。因此，“老皇皇”一词也基本谈不上艺术性，更不用说具有较高的艺术性了。唯一比较突出的，便是通篇以口语入诗，或者如周评委所说的“有快板腔”。

 两位主审评委仅以是否“全面”反映出了改革开放后新农村的变化和是否具有“快板腔”作为一等奖的衡量标准，不禁使人感觉到，两位终审评委对古典诗词的鉴赏能力及衡量标准是否产生了偏差？

 众所周知，中国古典诗词历来都以高雅、追求诗情画意著称。意境美、韵律美、语言美是它在艺术上的主要特征。正因如此，千百年来，中国古典诗词才能给人以美的享受、心灵上的洗礼、情操上的陶冶。也才深受百姓喜爱，家喻户晓，耳熟能详，以致流传千年，至今不衰。这是中华诗词的优良传统，绝不能随意丢掉的。

 既然古典诗词讲究的是高贵、华丽、典雅，追求的是诗情画意，赏心悦目，那么，衡量一首诗词作品质量高低的艺术标准便应该是诗词的高雅性、唯美性和韵律性。就算现在我们要继承发扬中华古典诗词这一优秀传统文化遗产，使之通俗化、大众化，这一标准也不能随意改变。

 有位网友对两位评委的辩护或许说到了关键性问题：“（巴山杯）首奖终评评委恰好都提倡改革旧体诗词内容，要求旧体诗词也要描写现实生活，力争用我手写我口的具有革新倾向的大家。”说白了，就是提倡古典诗词要通俗化、大众化。

 这个提倡本身并没有问题，问题在于怎样理解“通俗化、大众化”。

 在两位巴山杯终审主评委眼中，“通俗化、大众化”在语言上的具体表现或许就是要以口语入诗，要“具有快板腔”，如此，人民群众才看得懂，古典诗词才能真正实现“大众化”，也才能做到普及推广、发扬光大。或许正因如此，两位评委才会将以口语入诗为主要特征的“老皇皇”词评为一等奖。

 正如上面所说，我们不反对口语入诗，但必须是在不影响诗词作品意境美、韵律美、语言美的前提下。口语入诗，如果能使这首作品既显得朴实自然、通俗易懂，又能增强这首作品的形象性、生动性，使这首作品更加具有美感，增强它的艺术感染力。这样的口语入诗，我们非但不反对，反而应该大力提倡。反之，如果不能增强诗词作品的形象性、生动性和美感，反而使得诗词作品既不形象又不生动，也不能给人以美的享受，更无诗意可言，这样的口语入诗，就只能降低诗词的质量。“老皇皇”一词之所以在古典诗词界引起了如此巨大的反响，引来网友们一片讽刺、挖苦之声，就是最好的说明。

 或许有人会说，“老皇皇”一词是反映农村面貌的，又是以一位老农的口吻来叙述的，如果太典雅了反而不符合老农的身份了，因此，只能用浅显直白的口语式的语言来表达。确实如此。前面已说过，如果作为一首普通的参赛作品，这首词并不值得诟病。问题在于它被评委们评为了大赛的一等奖，其所代表的意义就完全不同了。这关系到古典诗词应该用诗意的语言来创作，保持它的典雅性及意境美、韵律美、语言美等美学价值呢，还是应该使用口语乃至大白话来创作，使它毫无诗意可言，以迎合被一些人所误解了的“大众化”？更关系到衡量一首古典诗词作品质量高低的标准是什么的严肃问题。

 如果承认“老皇皇”一类口语性的、既不形象又不生动、也不能给人以美的享受、更无诗意可言的诗词作品就是高质量的作品，并可以在全国性的诗词大赛中荣获一等奖。那么，势必降低中国古典诗词的艺术品位和艺术质量。在此，真想问问两位主评专家：难道真要将古典诗词逼到写成打油诗、顺口溜的地步，才算好诗，才算“通俗化、大众化”，才算继承发展了中华古典诗词这一优秀文化传统了吗？果真如此，笔者便只能为中国古典诗，更为当今的中国古典诗词界感到悲哀了！

（附带说一下：就格律而言，此次“巴山杯”全国新农村诗词大赛征稿要求规定：“词限《词林正韵》，词律依《钦定词谱》。可用新韵。”为此，笔者用诗词吾爱网上的《钦定词谱》格律检测工具对“老皇皇”词作了一下检测：押韵方面，按《词林正韵》，该词主要使用了十二部仄声韵，此词中，“肉”为十五部入声韵，有不押韵现象；按新韵则押韵。押韵上的问题还不是很大。平仄格律方面，按旧声韵，则有“地、包、吃、家、墅、成”六字不合平仄；按新声韵，则有“从、地、包、家、墅、成、溜、得”八字不合平仄。（依顾夐词）因此，这首一等奖获奖作品不管按旧韵还是按新韵，在平仄格律上均不合谱。一首仅56字的词，便有这么多地方不符合词谱平仄规定。“巴山杯”的评委们（特别是两位主评大人）不知是真不懂词，还是极端不负责任？连填词必须合谱这一最基本的要求都不知道。居然还将这种明显不合词谱，有如此多硬伤的作品评为一等奖。这真叫人不知该怎样评价他们什么才好！这让众多的参赛者情何以堪！）

四、关于中国古典诗词创作走向何方的问题

其实，对这首“老皇皇”词质量高低的评价，对这次“巴山杯”全国农村诗词大赛整体水平高低的评价，都还是次要的。重要的是大赛评委将它评为一等奖所体现出来的诗词导向问题。

这次诗词大赛的终审评委，主要由钟振振、周啸天两位知名人物担纲。两位的名头都大得吓人：

 钟振振，现任南京师范大学文学研究所所长、特聘院教授、博士生导师，教育部外国学者"中华文化研究奖学金"指导教授，兼任中国韵文学会会长、中国宋代文学学会副会长、中国词学研究会副会长、中国诗学研究中心学术委员会委员，美国中华楹联学会学术顾问、全球汉诗总会名誉理事等。

 曾任中华诗词学会副会长、中国第二届唐宋诗词国际学术讨论会秘书长、古天文与中华传统文化国际研讨会副主席等。

 周啸天，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教授，安徽师范大学中国诗学中心研究员，曾出版过二十余部古典诗词、古典文学方面的专著。中华诗词学会副会长，第六届鲁迅文学奖诗歌奖得主。

 可以说，两人都是当前中国诗词学界炙手可热的人物。都是著作等身的专家。钟振振的诗词笔者未拜读过。周啸天因为曾是2014年第六届文学界最高奖项鲁迅文学奖诗歌奖的得主，也是鲁迅文学奖有史以来以古典诗歌获奖的第一人。因此对他的关注稍微多了一点。他当年的鲁奖获奖作品是一本以古风诗《将进茶》为代表的诗集——《将进茶——周啸天诗词选》。这本诗集中的诗词作品及其代表作《将进茶》，在当时的诗词学界也引起过轩然大波。被称为将古典诗词写成“打油诗”的代表人物。褒贬者皆有之。褒奖他的代表人物也是大名鼎鼎，主要有王蒙、杨牧。王蒙称他的《将进茶》“亦属绝唱”；杨牧称读他的诗“心情大爽，爱不释手”，是“唐朝以后又见诗”。贬责他的人则称他的诗“将鲁迅气活了”；不理解诸如“炎黄子孙奔八亿，不蒸馒头争口气”这样的口水诗，何以能得奖?

 由于《将进茶》一诗略长，我们另外摘录他《将进茶》诗集中的几首古体打油诗以供大家了解：

月亮最爱小朋友

    爷立儿走月即走，儿立爷走月不走。儿太聪明爷太痴，月亮最爱小朋友。

写邓稼先

    炎黄子孙奔八亿，不蒸馒头争口气。罗布泊中放炮仗，要陪美苏玩博戏。

写《千手观音》

    花光的历飘香久，法相庄严蕴意深。引领慈航成普渡，神州除夕降甘霖!

写翁帆杨振宁订婚

    二八翁娘八二翁，怜才重色此心同。女萝久有缠绵意，枯木始无浸润功。白首如新秋露冷，青山依旧夕阳红。观词恨不嫁坡髯，万古灵犀往往通。

写张国荣

    古诗虽云歌者苦，如君岂伤知音稀。陆海歌迷共垂泪，旋见光碟涨如飞。楼头坠絮已无语，帘外冷风继续吹。哥哥不复为情困，万里云霄一蝶衣。

    以上诗歌，有的合律，有的不合律，不全是格律诗。

    从以上几首诗歌便可看出，周啸天的古典诗歌，哪怕是合律的格律诗，确实少了古典诗词的韵味，多了打油诗的成分。当年，周啸天在接受媒体采访时也曾如此回应过：“打油诗不是什么坏事，如果写诗完全不打油，完全是自讨苦吃。因为打油诗好玩啊，你喜欢板着脸孔的诗还是好玩的诗?”从他的创作实践及这些言谈中便可大概了解周啸天对古典诗词的基本观点。

    以上两位主评的终审评委之所以会将“老皇皇”这类毫无美感、毫无诗意可言的作品评为一等奖，究其原因，不外乎两个：一是他们自身对古典诗词的创作能力、鉴赏能力的确很差，不能真正鉴别出诗词作品质量的好坏高低。二是受了当前新诗界诗歌散文化、口语化的影响，在古典诗词界也提倡诗词“通俗化，大众化”，因而对古典诗词的审美观点与传统的诗词审美观点产生了偏差。应该说，这么两位著作等身，都曾是或正是中华诗词学会副会长的诗词大家，对诗词的鉴赏能力、鉴赏水平绝对不会差。因此，他们这么做的原因就不会是第一个。于是，结论就只有第二个了：这是他们为提倡古典诗词“通俗化、大众化”而有意而为之的。

另一方面，2010年以来，汉语新诗界出现了提倡诗歌散文化，口语化的思潮，大量口语化乃至大白话的口水诗充斥了新诗诗坛，乃至成为各种诗歌文学奖的得主。如梨花体、羊羔体、乌青体等。这种新“诗”的质量如何，下面也略举几首代表作以供读者了解：（“/”为分行标志）

《一个人来到田纳西》

毫无疑问 / 我做的馅饼 / 是全天下 / 最好吃的

《我终于在一棵树下发现》

一只蚂蚁，另一只蚂蚁，一群蚂蚁 / 可能还有更多的蚂蚁

这是梨花体代表作之一。代表诗人是赵丽华，第二届鲁迅文学奖诗歌奖评委 ，兼任《诗选刊》社编辑部主任。

《徐帆》

徐帆的漂亮是纯女人的漂亮 / 我一直想见她，至今未了心愿 / 其实小时候我和她住得特近 / 一墙之隔 / 她家住在西商跑马场那边，我家 / 住在西商跑马场这边 / 后来她红了，夫唱妇随 / 拍了很多叫好又叫座的片子（较长，后略）

这是羊羔体代表作之一。代表诗人是车延高，武汉市纪委书记，第五届鲁迅文学奖诗歌奖项得主。

一种梨 / 我吃了一种梨 / 然后在超市看到这种梨 / 我看见它就想说 / 这种梨很好吃 / 过了几天 / 超市里的这种梨打折了 / 我又看见它，我想说 / 这种梨很便宜

这是乌青体，又称“废话体”的代表作之一。代表诗人是乌青，网络先锋诗人，小说家，影像制作人。

以上诸诗，有一个统一的名称——口水诗。它们能否称之为“诗”，相信每个读者心中自有评价。

这种思潮，似乎也影响到了古典诗词界。在古典诗词界，本来就存在着古典诗词要通俗化、大众化，要有时代感的呼声，在上述新诗思潮的影响下，一部分人更是片面地认为口语化便是古典诗词通俗化、大众化的具体体现。于是，便出现了前几年将《将进茶》这一类的打油诗评为鲁迅诗歌奖的获奖作品以及最近的“巴山杯”全国新农村大赛中将“老皇皇”一类的口语诗词评为一等奖的现象。两位“巴山杯”的主要评委在思想深处是否也受到了这种思潮的影响呢？这就不得而知了。

于是，这就给古典诗词学界提出了一个十分严肃且重要的问题：周啸天们准备将中国古典诗词导向何方？

中国古典诗词之所以在中国文学史乃至世界文学史上享有崇高的地位，除了思想上的成就之外，艺术上最根本原因就是它所具备的美学价值，能给人以美的享受，美的熏陶，从而陶冶人们的高尚情操，唤起人们对美好事物的追求和向往。而它的美学价值又主要体现在意境美、韵律美、语言美上。其中，语言美就是诗词作品中的语言，要能够给人以典雅的感觉，诗意的享受。不管古典诗词怎样继承发展，这一点都是不能改变的。否则，就丧失了诗词最本质的属性和特征，诗词就会不再成其为诗词，也不会再受到人民群众的喜爱、青睐和传承了。将“老皇皇”一类的口语诗词、打油诗词评为全国性诗词大赛的一等奖，起到的作用只能是将本来十分典雅、唯美，能够陶冶人们高尚情操的古典诗词引导到缺少诗意、缺少美感，读起来枯燥乏味的口语化乃至大白话的方向上。这无疑只能降低古典诗词的质量和艺术价值，将中华诗词引入死胡同；也无疑是广大真正热爱中华诗词的诗友及人民群众所不能接受，更不能忍受的。

结语

最后，笔者真诚地希望古典诗词学界那些掌握着话语权的人，那些在各种诗词大赛中担任评委的人，多一点严谨的治学态度，摒弃各种私心杂念，更不要盲目跟风。要在诗坛上起到正确的引路作用，引导中国古典诗词在健康的道路上向前发展。为真正继承发扬中华古典诗词的优良传统做出自己应有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