翅果 发布于2019-06-14 1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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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海边依然闷热,台风刚过阴雨绵绵。楼下大排挡是个漂亮的竹亭子。记忆里每天脚都泡在水里忙到午夜。象往常一样,下午过了饭口上楼睡觉。躺在地铺的凉席上,赶走身边几只会飞的大蟑螂,很快就睡着了。梦里来到海滩,被雨水泡了几天的双脚放在暖暖的海水里,痒痒的非常舒服,也许是太痒了,从梦中惊醒,迷迷糊糊的向脚下望去,啊!吓的我马上就精神了。脚下一只黑背黄腿的大狼狗在舔我脚趾。我神经质的一窜而起。也把它吓了一跳,歪着头趴在那瞪着茫然的大眼睛看着我。忽然一瘸一拐的站起来好像有些害羞的低着头来回溜达。我飞奔下楼,正好尔萨和他老乡从外面回来正和陕西的民超说话呢。我问他:“楼上是谁的狗,”尔萨是西北人回族,黑黑的浓眉大眼,刚从关帝庙那边他老乡青海人的饭店回来。他说:“是我老乡在公路边捡的。好像是野狗吧”我说;“我看不象应该是条好狼狗就是受伤了。他想想对身边老乡说:“干脆卖了吧。也许挺值钱呢。”那可不行。我好容易从山边那把它带回来。它可凶了要不是受伤,肯定咬我。可奇怪来到快活林大排档它就不凶了。”尔萨老乡看看我接着说;“我明天回老家就放你们店里几天行么?”我平时和这些青海人就处的不错也不好拒绝就答应了。 店里天南地北的有四个好朋友。我顺嘴给狗起名叫阿五,哥几个都赞成。阿五果然是条好狗。在楼下时总是离店里远远的,它知道自己看着太凶怕吓到顾客。它的窝在我脚下。我睡觉时它从不出声音。有时来生人它才会叫几声提醒我,因为这里鱼龙混杂实在太乱。阿五特别爱干净爱洗澡却从来不上我的地铺上。阿五从不在楼上大小便,因为美食城保安说有住户反映害怕阿五,我只好栓上它。阿五也老实的等我们来带他它下楼。有一次我忙的忘了,等我上楼阿五象箭一样冲下楼去。我心疼的想下次一定不会再忘了。 阿五的身体恢复的很快,腿也好了。最喜欢我仍东西它去捡然后撒欢似的扑我。还喜欢自己追自己尾巴,也能玩半天。有时我不舒服或累了,不理它也不摸它,它也没精神趴在我脚下不吃饭。我就去抓抓它脖子,摸摸它乌黑的头。它高兴极了温顺的舔我的手。然后象个孩子似的四脚朝天,撒娇的要我给它抓痒。然后才满足的吃饭。阿五吃的和我们一样。我们吃什么它吃什么,从没吃过一次剩饭。大家喝啤酒时都怕落下它,也要给它喝,可是阿五和我一样不喜欢喝酒。阿五爱管闲事,美食城是个由几十家各地风味饭店组成的小吃城。那时这里可能是这个海边城市最乱的地方。几乎天天打架,难得几天平静都会让人心慌。阿五成功的抓过几个小偷。一次它盯上一个陌生人。这人刚下手偷店里的单车,阿五就扑上去咬住他裤腿把他扑倒。那人一动不敢动束手就擒。阿五表现好我就把它栓在楼下椰树下。阿五知道谁是顾客谁是小偷,偷我们店里羊肉卷的案子也是它破的。我们哥几个为了奖励阿五带它去海边浴场玩。阿五见了海象回忆起流浪的日子,自由快乐的在沙滩上奔跑。乐此不疲的去捡我们仍出去的木棍。那天我们和阿五玩的好开心。
一天下午两辆面包车停在店前,气势汹汹的下来十几个人。领头的进来就喊;老板呢!山东的老马问啥事啊。那人说,昨天在你们店里吃东西吃坏了肚子,现在人住院了。拿两万块医药费,不然就砸了你们店。后来河南的小宋回忆可能是有一碗黄焖鸡块忘放冰箱里了,好象真有点变质了以为加热后没事了呢。可要这么多钱分明是讹人啊,看这气势一场恶战不可避免了。我们都没在乎,能在美食城里混的都能写本书,没一个好惹的。内蒙人饭店乌海的大虎听说我们店里有事,带几个人拿着家伙就过来了。我在楼上听见楼下很乱就带阿五下来了。阿五一见这紧张的气氛,尾巴也不摇了。耳朵竖起,呼噜,呼噜的发出吓人的声音。一脸凶相,全没了往日的温顺。我不慌不忙的过来,根本不怕这场面镇静从兜里拿钱放在桌上,说;“哥几个,可能是我们店里东西有问题,这是六百块钱买药吃够了,这事就算了,要是不行那就打吧。阿五虎视眈眈的看着这些人忽然狂叫起来。我使劲拉着它心想这些人要不走可掺了,阿五非撕碎他们。带头的人一看这阵势,也占不到便宜。考虑一下又打了个电话就说;”今天这事就算了。我朋友说现在没事了。以后要注意别再把人吃坏肚子。说完拿了钱就和一群人走了。店里的人都象什么也没发生似的各忙各的去了。阿五也摇着尾巴在我们面前调皮的跑来跑去,好象在让我们夸它威风。
和阿五在一起的日子是我在海边最开心的时候,直到有一天阿五被不喜欢它的住户下了毒。阿五临死时躺在它睡觉的地方,泪眼汪汪的看着我们,我不停的抚摸它的头想减轻它的痛苦,我知道去医院来不及了,阿五无力的抬了一下头,想往我怀里扑,不知是阿五的口水还是泪水滴落在我胳膊上,我绝望的搂着阿五的头,阿五慢慢的躺下了,再也没起来。大家都非常难过,很快别人都各自忙去了,我坐在它身边,一整夜没离开它。那一夜我吸了一包万宝路,以至于后来点上烟,抽一口就要吐,从此戒烟到现在。我用木梳最后一次梳理阿五背上乌黑的毛。天刚亮,我带上阿五和它喜欢的食物,又带了一罐啤酒。店里人问我去哪,把阿五埋了算了,我说要去送送阿五,就坐上车往大山方向,我知道那是他曾流浪的地方,在公路边我下了车,下了公路找了个风景秀丽的树林,阴雨连绵的梅雨季节,那天天空却反常的晴朗,空气里夹杂着野外自由芬芳的味道。一缕阳光穿过浓密的丛林,照在山脚下那片蓝色的花丛,不远处一条小河,如泣的流淌,我对阿五说,这里山清水秀,我知道你喜欢自由,你就在这睡吧,有空我来看你。我仔细的找了一块平整野花茂密的地方,在花上铺上阿五的垫子,轻轻的把它放在上面,又把装阿五的袋子给它盖上,可是我觉得它活着时就从不盖东西,就又拿开袋子。阿五一定喜欢这里,它不希望我埋了它,我不停的想这句话:阿五不喜欢被埋葬,阿五不喜欢被埋葬。把阿五喜欢的东西放在它身边,打开一罐啤酒对它说,天太热你一定渴了。说完洒在地上,透过树丛仰望湛蓝的天。那天的天格外蓝,以至好几天我都色盲看什么都是蓝的。许多年以后我还记得阿五头上的那片天是那样的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