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二四） 【原书卷六·八〇】

余引泉过水西亭，作五律，起句云：“水是悠悠者，招之入户流。”隔数年，改为：“水澹真吾友，招之入户流。”孔南溪方伯见曰：“求工反拙，以实易虚，大不如原本矣!”余憬然自悔，仍用前句。因忆四十年来，将诗改好者固多，改坏者定复不少。

水西亭，随园中亭子。袁枚曾作《雨后步水西亭》一诗。

雨气不能尽，散作满园烟。好风何处来，荷叶为翩翩。群花浴三日，意态柔且鲜。幽人倾两耳，竹外鸣新泉。啁啁一鸟歇，阁阁群蛙连。暝色起乔木，断虹媚远天。蜗过有残篆，琴润无断弦。凭阑意清悄，与鸥相对眠。

（本条诗话引用诗句之原诗，未找到该诗题目）

水是悠悠者，招之入户流，近窗凉易得，穿竹韵偏幽。洗手弄明月，浮觞寄小筹。濠梁真可乐，鱼影一庭秋。

悠悠，在此处指悠闲自在。王勃《滕王阁序》：“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

澹，读作dàn或tán，本意是指水波摇动的样子，也指恬静、安然的样子，还指水波纡缓的样子。《说文》：“澹，水摇也。”另：澹（tán）台：复姓。春秋时鲁国有澹台灭明，孔子的弟子。

孔南溪，袁枚友，时任苏州太守。（资料缺）

憬然，汉语词汇。音jǐng rán。释义：形容醒悟的样子。“憬”汉许慎《说文》：“憬，觉悟也。从心，景声。” 曹颖甫《经方实验录》：“客憬然若悟而退。”

本人翻译：

（略）

真老实人言：

改诗，的确容易犯“求工反拙”的毛病。初写时，兴会所致，思如泉涌，注重意达，不苛词工，容易自然清新。而放一段时间之后，兴奋点已经不在当时的心绪情感，便孜孜于一词一句的工整精巧之上。以辞害意的问题可能不请自来。大乘佛教经典《华严经》有言：“不忘初心，方得始终。”此语已经耳熟能详，不过，此语还有下半句：“初心易得，始终难守。”虽说不那么入耳，却也是道出了实情。连袁枚都承认自己改坏了不少诗，我们恐怕得提前注意这个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