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神仙?谁是魔鬼?
虽然我们都可以是无神论者,但又必须接受一个事实,即神作为一个概念既然存在也就必有所指,而且其所指的又不能是一个并不存在的事物,因为不存在也仍然是一种存在。神与仙,魔与鬼,神仙与魔鬼,都属于此类。它们自然都出自于人的想象,但人之所以会做如此的想象必有其原因。或许它们都是人性的一部分,只不过是超出一般的特殊,是某些人的一种理想和境界;或许它们都已不再是人性,而被某些人升华成了非人性,但同时或许也就是人生的结束。
“至人无己”,是近于仙的人,既然己都不要了,功与名自然也没有了,于是老聃出了关。“神人无功”,是近于神的人,虽然功没有了,但名和己还是要的,于是庄周作《逍遥游》。“圣人无名”,尽管名没有了,但事还是要做的,于是孔丘便在周游列国的同时做了教书匠,而且最终名利双收。孔丘是老聃的学生,因此虽然最终成了圣却是险些成了仙。鲁迅也有圣人之名,而且据说也是获了不少的利,但与孔丘不同的是在成圣的同时却险些变了鬼。说鲁迅险些变了鬼并不是因为倒鲁者所分析的那样有一个阴暗的人生或者是一个汉奸,而是因为虽然他一生所追求的是民主和科学,但所推崇的却“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的魔鬼一样的诗人。但推崇不过是推崇,做却是做不来的,于是就有了在被通缉的时候走为上策和溜之大吉,或在战事紧张时住进租界和炮弹打过来时躲进书店等等,都因为圣人也还是人的缘故。
而且,神仙与魔鬼因为都是并不存在的存在,所以其所包含的意义也就不是很清晰,但他们在喜爱独立与自由上却是一致的。如果说人类是社会型的动物,因此喜爱秩序是人的本性,那神仙与魔鬼的喜爱独立与自由就是反社会和违背人的本性的。神仙或许更善良,在人世上追求不到自己的理想就走掉,而魔鬼却是更勇敢,正所谓“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这是怎样的伟大者和幸福者”!而自称“苟活者”的鲁迅顶多也只能“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或“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冬夏与春秋”了。
也正因此,在绘画上的最高境界被说成是魔境,那是要让作者和观者都要为之着魔的。于是便有了范曾教授的“痴于绘画”和他九品说中的魔鬼。在中国绘画界虽然按范曾教授所言连巨匠都没有一个,但魔鬼却的确是有的,比如刚刚死去不久的吴冠中先生,不过这样的魔鬼或许却要被范曾教授按在负三品的位置上,不仅连魔鬼的名号也被剥夺而且还要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也实在是够狠。其实如果将吴冠中先生放到世界画坛上去,或许还只能算是一个小鬼的。范曾教授是善画打鬼的钟馗并有过鬼才之美誉的,但从他的也善画老子出关来看又实在有着几分仙气,遗憾的是老子走了便不再回来而范曾教授则是在走了之后又转回来,弄得自己简直有点神不神鬼不鬼了。
最近又有人在研究用幻化结构来解释宇宙以追求科学的最高境界,让人感到要被数字压迫得喘不过气的同时又想到如果社会科学是神仙的话自然科学就是魔鬼、如果艺术是神仙的话数学就是魔鬼、如果东方人是神仙的话西方人就是魔鬼等等诸多的新命题。在这里神仙或许总是要将复杂问题简单化,魔鬼却总是要将简单问题复杂化,但最终的结果却是神仙要将人脑变成一桶浆糊而魔鬼要将人脑变成一台机器,两者都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中国人或许是太过于相信命运了因而对数字大都怀有者一种恐惧的心理,只是在没有办法的时候才不得不数字化起来。比如中国的画家们在落款时所写的时间总会是农历的某某年某季,连月份都不用数字而用花名来表示,更不要说还要阳历还要阿拉伯数字了。西方人对数字一定是有着某种依恋,画家们在作品上所标注的时间自然都是阿拉伯数字。更有甚者如德国十六世纪的画家AlbrechtDure还要在作品上借着年号弄出一个欧洲最早的幻方——四阶幻方来,真可以和宋徽宗的画上题诗媲美了。
但现在,随着数字化的发展,中国人对数字的恐惧当有一个逐渐减弱的过程。上个世纪的国画家以阳历落款大多是因为政治的原因,到了吴冠中先生的阿拉伯数字就成为了一种对传统的自觉的颠覆了。于是我们是不是又可以说复古是神仙创新是魔鬼呢?这或许又是一个新的命题了。
2011-01-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