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我的婆婆
时间过得真快，那天
清早我刚刚从床上坐起
来，手机响了， “奶奶昨晚
水也不喝了，妈妈让你们
都回来，” “好、好”，我放
下电话，一手拉他起床，
回家！回家！手忙脚乱
收拾行装，途中二人商量，他说：过年反正只有十多天了，就在老家
过春节吧！我意识到时间不饶人，说：好呀！就陪她二十天。车行
至南星桥，马路被人群堵塞，原来出了车祸。我俩无可奈何地等待
个把小时。下了汽车一会儿，远看宅院灯火通亮，我打了一个寒
战，只是加快了步子。拐入小路，已经看到了场地上站着很多人，
这时小弟妹来接过我手中的行李，走了几步，回头轻声说：妈妈刚
刚走了！我心在发抖，一进门，我两腿一软，脆了下来，失声说： “妈
你为什么不等等我们呀！”现转眼又是两年了。您在天堂还好吗？
她在病中，有一次我们回来看望她，我进大门后，急急地往里
间走去， “你是啥人？朝我房里去！”我一回头，我们二人都哈哈大
笑。见她坐在东墙边的躺椅上，精神好好的。只有四个多月她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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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浅情深·回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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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在一个小合子里，竟是阴阳相隔，竟是两个世界。如今她离我
们而去了，听不见我们千声万声的呼唤，任凭我们肝肠寸断。婆
婆娘，若泉下有知，知道我们有多思念吗？命运为什么如此不公
啊？为什么不能让她多活几天呢？哪怕一个月也好，因为大家
已经商量好，在她的百岁生日多邀请一些亲友，庆祝她的华诞。
后来见她病倒了，无法邀请客人了，那么我想在她的身旁放一只
蛋糕，吹一次蜡烛，亨一曲“世上只有妈妈好”多让我们尽尽孝
心，可是天不遂人愿，一切来得还是太快。尽管我知道，她终有
一天会离开我们的，但我多么希望这一天迟些来。那一次分别，
竟是我们的诀别，我没有想到，我们婆媳再没有机会见面了。如
今，我只能在她的忌日，给您老人家烧些好吃的菜，以寄托我们
的哀思。
婆婆的青壮年
婆婆，她的一生，可以说是苦多福少，青壮年家中生活是很拮
据的，她也吃了不少的苦。可她也是坚强的，她把内心的苦和痛深
深地埋藏。婆婆的一生跟大多数人一样，平平淡淡、普普通通，但
是在我的眼里是如此的不平常！婆婆是一家的主心骨，把一家人
的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条。婆婆不但干农活是个好把式，还会纺纱
织布，从种棉花开始，一家九口人穿的衣服、鞋帽全是她服
务到位。从1937年大哥出生到1958年小妹降临人世，21年时间
内，7000多天，我的婆婆要拖着沉重的身子干活。十月怀胎，肚子
痛了她还在推磨，刚放下活， “哇哇”哭声已在家中回荡！收工回
家，猪在嚎，羊在叫，又要对付一群嗷嗷待哺的儿女，家里家外，灶
前灶后，都是干不完的活。每天起早贪黑，披星戴月，常常累得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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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辑 亲友情深
酸背疼。儿女到了上学
的年纪，都个个送去读
书。这种超常的魄力和眼
光，在一个普通的农村妇
女身上显现就是伟大！三
年自然灾害期间，她和公
公共同支撑着这个家，没
让七个子女挨饿受冻；她
白天下地干活，雨天在家
纺织。天天深夜“嗡嗡”的纺线声把子女送入梦乡，每日清晨“咔嚓”
的织布声又把子女从梦乡惊醒。小妹还在吃奶，开始忙大哥的婚
事，接下来是老三、老二、老四，直至小妹完婚。我婆婆讨媳妇都有
住房，嫁女儿都有红妆。父母盖房陪嫁，安排七个子女成家，这一切
对靠十个手指头耜土地的农家妇女是多么不容易！再接二连三孙
子、孙女、外孙、外孙女出世，她经常跑东跑西到各家照顾指点。
就我们外地的两家小孩，她也都看护过。
婆婆很疼我们。前几年外地的子女回家，还常常拎着她亲手
种出来的黄豆、赤豆、扁豆和山药回去，我的婆婆90岁高龄了，子女
还能分享她的劳动成果，真是无比幸福！我的婆婆，她自己生养了
七个儿女，可是对人家养大的媳妇、女婿她却如同已出，个个疼爱
有加。每一次我们回家，把最好的被子拿出来晒太阳，二个枕头重
叠在一起（因为她知道我睡高枕头）。对各人的特点心里明明白
白，那一个喜欢吃什么，睡觉的习惯是什么，她都了如指掌。我在
闲谈中说起麦子饭好吃，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她在场坎头就种了
几埭麦，托人磨成粉送给我们。豆子、麦子有价，母爱无价！听到
1985年婆婆在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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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浅情深·回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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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退休多年还在不断上班，又千叮咛万嘱咐我不要上班了，在家好
好休养。可我说我跟你学的，你九十岁还劳动，我七十岁不到更应
该干活，你地里干活要用力气，我在办公室不用出力气，她听了呵
呵笑。有一件事更使我难以忘怀，我的母亲长期和我们住一起，她
不妒忌，没有说三道四。而是说：你们陈家四兄弟都是靠女儿的，
“算了，好了”，一切我心中很明白。我父亲四兄弟中，他们有三个
儿子都早早地扔下父母妻儿离开人间，所以投靠女儿都出于无
奈！不管是儿是女，都要赡养父母，这是国家政策规定的。这对一
个农村妇女来说有维护国家政策理念，能有这样的思想境界是难
能可贵的。这一条我很服帖她，我可以自豪地说：我的婆婆是通情
达理的，心胸宽阔的！
有一年我回家，场坎头种了20多平方米的油菜，长得和我差不
多高，根部如铁钯柄那么粗，我看着已到收割的时间，我想以前都
是弟弟、妹妹家跟着妈一起干，这次碰到我出力气的机会了，我想
我如果拔不出来，就用铁锹挖。我说：妈！收油菜我和你一起做。
我婆婆却说：还有青节子呢，过几天才能收。回到杭州的第二天，
我给她打电话，问她今天干什么事？她一不小心说，今天把油菜都
收好了。 “你一个人吗？”， “嗯！”，我傻眼了，惊讶得目瞪口呆。那年
是公公去世后的第二年，她已经是90岁高龄！她不让我干农活，不
放心我，怕我干伤身体。婆婆性子很急，看到子女们很忙，她就一
个人偷偷干。这次又验证她们“状纸”的正确性。
婆婆的老年
我的婆婆和公公携手共度了 72 个春秋，他们风雨同舟、忠
诚相待、恩爱有加！共同支撑着这个家。我的婆婆对公公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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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辑 亲友情深
一往情深。尽管公公在世时二人也时有口角，有时为一些事争
吵得脸红而赤。但生病期间，我的婆婆给公公喂饭喂药，换洗
尿布，十分体谅子女，抢走本该不属于她的脏活；公公去世后，
我的婆婆思念之情很深，冬天到了叨唠着他衣服缺不缺，会不
会冻坏？一周年时我的婆婆为其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春夏秋
冬做了几十件衣服，整整齐齐挂满东墙。又是在一周年纪念
日，我的婆婆坐在公公的遗像前失声痛哭，更让子女想不开的
一个惊人之举：我的婆婆陪伴在公公的遗像前通宵达旦！子女
三番五次劝她去睡觉，她执意不肯走！我的婆婆为公公尽了十
二分为妻之道！
年纪大了，子女叫她不要种田，劝三劝四她却田地不肯放
手。有一年清明，看到沟沿斜坡上种了一大轮黄豆。我问： “妈！
是你种的”？ “对”。我长长地“嘘”了一口气， “我的老天”！真是奇
迹！已是90岁高龄。我叫大家到沟沿头去看，妈妈在那里种黄
豆。我激动地跟婆婆“舌战”。大家看了后，个个反对妈冒这么大
的风险劳动。谁知她泰然自若，说： “一年要收几十斤豆子呢！得
知要摔跟头，我可以马上转身趴在地上，抓住泥土或卢苇”。我大
声说： “要是来不及了，掉进水沟里呢？等到别人发现又晚了呢？
是什么后果？”见一屋子的人个个严厉批评她，最后她只好表态：
以后不去种了，以后不去种了。子女主动为她分担生活费，她屡
次拒收！理由是孩子小时候没有好吃、没有好穿！我的婆婆呀！
她让子女个个吃饱穿暖，读书上学，成家立业，这还不够吗？外地
子女、孙辈看她时都要给她红包，她不买吃、不买穿，全部存银
行。后来轮流到子女家生活，她每月都支付300元生活费。我的婆
婆前半身的劳苦，超出玄孙辈的想象。留给子女许多宝贵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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财富，这不是钱和物，而是她的优秀品质。这些无价之宝作为儿女
感到由衷的高兴!我的婆婆对老年的生活很满足，她常说，她的家是
“车路村第一家”，意思是在这个村子里没有比她家再好了。我
公公生病期间，有个孙女问她：爷爷的日子过得好吗？她回答
说：你爷爷像个“皇帝”，要什么有什么。每年几次子女们从浙
江、江苏三四个地方赶到母亲身边团聚，虽然母亲已经不能像以
前那样忙前忙后操持家务，张罗饭菜，而是听着儿女们向她汇报
自家的生活和工作，享受着四代同堂的天伦之乐。2006年，我家
买了新房，我对她说，今年装修好房子，你住到我家去。她马上
回答： “我这么大年纪，不去了，不能再去了。”就一直住在我自己
家里了。母亲是这个大家庭四代六十多人中的核心和宝贝。只
要她健康长寿，大家庭团聚次数就多，欢乐的气氛就浓郁。我的
婆婆在91岁那年自己生了一场病，她怕有万一，把事情一件件交
代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她经济公开透明，不给子女留下不团
结的后遗症！她克服生活上不习惯，却仍接受了轮流到各家生
活的方案，不让哪一个子女为难。我不知是“距离美”还是有缘
分，我总希望天下所有的人都能称赞她！人到高龄，观念有些陈
旧是难免的；更希望别人对她的评价都是公平和客观的。为此，
告别会那一天，我起草了一份“悼词”把她的优点功劳，想在众多
场合宣传一下。我的婆母不是创造惊天动地业绩的英雄模范，
也不是对人类的文明进步做出重大贡献的科学家，而是平凡的
农家妇女，可是她的人生是不平常的！她闪耀着智慧的光芒。
四十多年前，二女婿曾带她去上海参观中共一大会址，九十多岁
时，她还能把当时参观的情景一五一十讲给大家听。最后说，后
来特务来了，他们就搬到浙江南湖去开会……，听得子孙目瞪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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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辑 亲友情深
呆，都称赞她记性好，对共产党有感情。
去年一周年忌日，我去婆婆生前住的那间房子看看，第一次走
进已没有婆婆的家，很是哀伤，真是物是人非，房间里仍然带着婆
婆生活气息，可是人已不在！她住过的房子，只剩下一片凄凉，没
有了往日的温暖。在这充满悲伤的二年里，我们经常想念她；想起
她，思念无处诉说；想起她，我们成了没妈的孩子，感觉无依无靠。
再回老家，我们见不到她的笑容可掬，听不到她亲切的话语。到那
屋一看，她住过的房子，房间照旧，陈设依然。只是没有她，我亲爱
的婆婆却真的走了。
千言万语，难述说我们心中对婆婆的思念和不舍，睹物思人，
只有痛心，您的容颜，永远在我们心中珍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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