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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夏戎狄 男  53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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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三月过行宫【李贺集辨注草稿】

华夏戎狄 发布于2019-03-27 15:50   点击:2415   评论:4  

三月过行宫【李贺集辨注草稿】

 

狄按:一首小诗,也有许多歧见。而我竟有新发现,爽爽爽。贴出来显摆一下。嘻嘻嘻。

 

三月过行宫[1]

 

渠水红繁拥御墙,风娇小叶学娥妆。[2]

垂帘几度青春老,堪锁千年白日长。[3]

 

[1] 曾益曰:行,行在。天子所经之故宫。方世举曰:东都洛阳行宫也。明皇以前,年年巡幸,安史乱后不行。唐人多有此诗。刘衍曰:题云“三月”,可知此诗为春时经“行宫”而作。唐时,长安至洛阳,有行宫数处,如昌谷之连昌宫、洛阳之上阳宫、临潼之华清宫等。贺《过华清宫》诗,写春时宫中破败荒凉。此诗时地与之相近,但不重复,而是写宫中宫女,寄同情于她们长锁终老的寂寞,盖于《过华清宫》作于同地同时。徐传武曰:《资治通鉴·唐敬宗宝历二年》胡三省注:“自长安历华陕至洛,沿途皆有行宫。”王晓强曰:“行宫”,指洛阳的上阳宫。当然,唐代的行宫不止这么一处。自安史之乱以后,虽然几代帝王都绝迹于此,但这里却仍然囚禁着大批的宫嫔。

 

狄曰:长吉所经为哪座行宫,已不可考。

 

[2] 吴正子曰:红繁:荷也。小叶,柳也。曾益曰:《草木疏》云:蘩,春初前诸草生,可以生蚕。言所以繁育庶物也。秋名曰蒿。《尔雅》云:小叶曰柳。行宫临渠,红蘩拥蒿生也。风娇小叶,柳因风而作态。学娥妆,宫嫔不存也。姚文燮曰:水草逼墙,无人芟薙;柔姿妩媚仿佛宫娃。王琦曰:渠水,行宫外御沟之水。窃谓:红是水荭,繁是蘩蒿,二草多生水旁。据诸书,荭红、蘩繁通用。盖古人书芙蓉作夫容,亦有不加草字头者,即此可以类推。小叶即是荭蘩二草之叶,初生尚小,为春风摇动,娇绿可爱,比之女子画眉之色。古之画眉以黑,至隋唐则尚绿。《韩非子》曰:粉白黛黑。韩昌黎文则曰:粉白黛绿。于此可证。叶葱奇曰:“红”,即荭。《玉篇》:“蘩,白蒿也。”按白蒿俗称艾蒿,叶比青蒿为粗。边让《章华赋》:“若绿繁之垂干。”“繁”字亦无草头,盖“蘩”“繁”通用。“风娇”,指红。红茎叶上密生淡红色茸毛,风中摇曳,颜色娇艳,故用“风娇”。“小叶”,指繁的新叶。沟水旁的水荭新蒿,嫩红柔绿,像女郎新妆的红颊翠眉。

 

狄曰:荭,见《湖中曲》注[1]红繁,即荭蘩。渠水红繁,渠水中之荭蘩也。拥,示主动也。小叶,即荭蘩之叶,三月已是暮春,则此“小叶”非“初生尚小”意,而是长吉修辞之趣向,盖为与“娇”配套。风娇小叶,风吹小叶,使之摇曳而为娇媚之态。学娥妆,实为释“娇”,娇媚之态,若效宫娥之妆容。娥妆,非“蛾妆”,解作绿眉,不妥。荭蘩叶,色兼红绿,如同以胭脂青黛“妆”之。此两句,实言荭蘩已长成而簇拥御墙,第三句之“青春老”即指此,而其叶犹以娇小妩媚自持,如宫娥梳妆以望幸,是自惜而有所不甘也。曰“拥”、曰“娇”、曰“学”,情若不胜。

 

[3] 曾益曰:几度,谓以往;千年,谓将来。青春徒老,白日空长,言君王已逝,不复如昔日之经过也。姚文燮曰:御帘低垂,久无跸驻。千年永日何时得再邀驾幸也!意又谓帝京多士,恒苦陆沉。虽欲竞效浮华,终亦无用。幽郁穷年,芳时不遇,又安能得觐龙光乎?叶葱奇曰:宫女长日深锁宫禁几番看着春尽,一生长此终老。徐传武曰:堪,可以。宫帘多次更换,时光催促人的青春变老。宫女们长久被锁禁,大白天也寂寞无聊。王晓强曰:“青春老”,春天过。“堪锁”句是“白日千年长在堪锁”的错综简略文。“白日长”,白昼长在,李贺认为白昼永在,则时光不逝,否则必逝(详《苦昼短》注)。两句意谓:被锁的宫女,不知在行宫里度过第几个春天了,她们能经得起几个春天三月?如果太阳千年万载不落,她们不因时光飞逝而衰老,那就任锁她们在当中吧!

 

狄曰:不但长吉所经为哪座行宫不可考,此行宫是否禁闭宫女,亦不可考。将此两句解释为“宫怨”的,是约略觉着“帘垂”、“青春”、“锁”等透露了消息,其实皆不可靠。帘垂:长吉《过华清宫》云“宫帘隔御花”,亦是“帘垂”之意,故此“帘垂”意象,不足以证 明帘内有人。青春:“青春老”而曰“几度”,显然不是指人之“青春”,而是指季节之“青春”。锁:行宫无君王临幸时,自然要封闭上锁,可不一定指把人锁在里面。因此,增“宫女”之文以解此两句,不可从。

 

《楚辞·大招》云:“青春受谢,白日昭只。”长吉诗,即是据此以变造。青春受谢:王逸注:“青,东方春位,其色青也。谢,去也。”此言春承冬之去,即春来、春至也。长吉易之以“青春老”,言春去、春归也。白日昭只:王逸注:“昭,明也。言岁始春,青帝用事,盛阴已去,少阳受之,则日色黄白,昭然光明。草木之类,皆含气,而生。以言魂魄宜顺阳气而长养也。”春天,不惟日光强度增加,日照时间亦延长,故长吉将“白日昭”改为“白日长”,其实说的是一回事。长吉《河南府试十二月乐辞并闰月·正月》云“暗黄著柳宫漏”,王琦注云:“漏迟,谓日渐长也”,可以为证据。所以“白日长”,即类“白日昭”,长吉是以此指代“青春受谢”的,也是说春来、春至。

 

”与“锁”,实为互文,皆言君王不至,行宫关闭。堪:可也,这里有“即使、就算”之意。则此二句意为:君王不至,使得行宫的多少个春天未被欣赏而白白过去,可就算行宫闭锁千年,那春天还是每年都要来临啊。“春去春又回”,此两句,和前两句的荭蘩小叶之徒自妖娆,情绪一致。

 

盛唐诸帝之出巡,本为平常事。然至长吉之时,政治、经济、军事上已皆不允许。行宫空置寂寥,正是帝国衰落的表象之一。长吉作为“唐诸王孙”,对此倍感惋惜而嗟叹,再正常不过了。然惋惜嗟叹之余,还存着少许执着和希望,是此诗之微旨也。

 

2019.3.27.

【附1】与若有轩主人之讨论:

刚刚与若有贤弟微信讨论一番,自觉颇有滋味。所谓相知,不惟高山流水,反复驳正,更是赏心乐事。且弦歌雅意,如对坐挥麈,虽不近玄,亦可证道之不孤也。略加编辑,录于下:

 

(若有):这几天忙得要命,这会有点空儿,外行说几句浅见,博狄师一笑吧。

我读书少,这首是初见。看辨注之前,先把这首诗反复看了几遍,大体的感觉,还是与宫怨类有关。惭愧惭愧!

娥妆二字最惹眼,但我注意的是字儿。效仿的对象,自然是人。附带说两句费话:其实长吉是否去过这里,甚至这行宫中是否幽禁着宫人,与长吉这诗是没多大关碍的。即使他真的到访了这座行宫,这宫里恰巧有幽居之人,他也只能是徘徊在御墙外,御沟旁,终究以难见到的。

垂帘几度青春老,堪锁千年白日长——我主要说说自己对这两句的理解吧,不管出处,也不管典故了。垂帘就是垂帘,什么久无跸驻啦,什么多次更换啦,太绕了,试想人多的时候,来来往往,不管是什么帘,大都要高卷的。这垂帘,也只是长吉想象中的景象。青春老,这是想象在继续,似可多重代指,不一定非要定它为年华或季节吧。堪,或者是那堪的省文?千年,是夸张语。是否可理解为:帘栊低垂,一片死寂,本就觉得芳华渐老,度日如年,那堪这宫门一直锁闭着,仿佛要锁上千年,那得多少个白昼,多么漫长啊。

恕学生大胆问一声:师的辨析注解,会不会因为有所偏爱(这个我理解,我心里可是把陶老师周老师偏爱的紧,而且自认为一点都不偏的),而把诗意拔高了呢?当然了,长吉的立意向来就不低的。

忽然想起第二十五回的那句脂批:试问观者,此非隔花人远天涯近乎?”是呀,是呀。难道说,脂批说的没道理么?当然不是。难道说,雪芹先生本意一定如此么?一定不如此么?一定如此么?一定不如此么?难说,难说。有趣,有趣。

(狄):关于“堪”,贤弟的想法很好。贤弟之解起码是“可备一说”。我倒不是因偏爱而拔高长吉此作,主要是因为发现了《大招》里那两句,舍不得放弃。“青春、白日”,怎么都觉着长吉可能是化用了楚辞。


关于“垂”,我又有了新“发现”。此意象,若在白天,恰恰可证室中无人,禁闭宫女的解释,就可彻底否定掉了。门窗的帘子,应晚上放下,白天卷起。韩偓诗云:“海棠花在否,侧卧卷帘看”。李易安的“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就是从此诗句化出。韩偓的诗,可证唐代“帘”是如何操作的。长吉所述“垂”,正在白天,明显是无人居住的宫殿,才会如此。

狄按:
若有贤弟自称最爱陶令、迅师,可是贤弟的文笔,却是从芹溪处得益最多。这一段也一样,既有节奏感,又从容妥帖。

 

2019.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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