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满江红》

                     （文\季风过境）

    《满江红》，宋以来填者多以柳永格体为准，大都用仄韵。像岳飞的“怒发冲冠”“凭栏处”，更是脍炙人口的名篇。仄韵《满江红》多押入声字，即使音谱失传，至今读起来，犹觉声情慷慨激昂，更像现代的军歌，起着鼓舞士气的重要作用。以至当代而今眼目下很多人回忆军旅生涯，都选用本词牌，这就是我要说到的重点。因为受词格特点限制，很多人把他刷成了口号、标语。

    或许“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太出名，或许这是个口号泛滥的年代，使得“从军好、当兵妙、呱呱叫、扬国威、烽烟起、肩重任、冲云汉……”显得索然无味，容易让人想起林海雪原中，杨子荣同志出场一亮相，铛铛哩啋，画面一定格，然后等掌声。要知道这之前是翻了无数跟头，很多喽啰来回游走，做了大量铺垫以后，甚至锣鼓频点一直吵闹着，让观者喘息时，自觉产生的掌声。不排除也有终于不吵了的掌声。更甚者自创词语，后面自己也感觉不妥，唧唧歪歪加一通注释。僧不僧、道非道，突然又冒出个基督徒。My god!!!You 这是要干嘛？

季风理解的填词，首先应该是对词牌的格律、调性有充分的认识和理解。何为钦定词谱？那就是定了调的，容不得后来者添足。在合乎平仄基本要求的规范下，通过铺垫和主旨间的相呼应，用韵部调节速度，完成一首词律。表达词者的主旨思想及感情抒发，不同的词牌格律，呈现出不同的风格，传达着不同的思想。喜词锐，怒词戾，哀词伤，乐词荒，爱词结，恶词绝，欲词屑。

再者，《满江红》范例平韵部词，由白石作，能把豪迈、悲壮，生生扭作无限感慨都落虚处，此处有掌声。此词改为平韵部，非但让人不觉淤塞，更生从容和缓，婉约清之境。从“仙姥来时，正一望、千顷翠澜。”展开一幅画卷，交代了人物、地点、天气状况，以及为全词定调。“旌旗共、乱云俱下，依约前山。”更胜“落霞与孤鹜齐飞”的壮丽景观，让人身临其境，思绪万千，从而同生共鸣。而词人魂牵梦萦的怜念之情也随而徐徐流露。此时画风一转，霸气侧露，“命驾群龙金作轭，相从诸娣玉为冠。”至于仙姥本身的形象，词人虽未着一字，但通过衬托，仙佬形象已经跃然读者脑中。紧接着第三层面出现，“向夜深、风定悄无人，闻佩环。神奇处，君试看。奠淮右，阻江南。”就是当读者才认识仙佬，而夜深风定，湖面波平如镜，偶而画外传来清脆的丁当声，仿佛是仙姥乘风归去时的环珮余音。仙佬已经离去，去干嘛了？保障淮右、江南一方平安，还派遣雷公、电母去干活，原来是仙佬有正事要办，很忙的。既给交代清楚了形象，又不做停留，给人以高不可攀的念想。此时第四层面展开，由当地发生的历史事件，虚构了历史人物与仙佬发生联系。“却笑英雄无好手，一篙春水走曹瞒。”用带有明显政治倾向的表达，通过贬低历史人物，以确认仙佬之神奇。虚在结尾，又怎知、人在小红楼，帘影间。虽虚，但实在表达了词者的价值观取向。生活中没有一个真正的英雄人物，真正能够以“一篙春水”迫使敌人不敢南犯的是“小红楼、帘影间”的仙姥。借仙姥的神功盖世而不居功自傲，讽刺那些苟且偷安而又善于邀功请赏的无耻渣男。真正沈着痛快，天也。将虚幻人物和历史人物更为缥缈的捏在一起，词意俱不尽，不尽之中，固已深尽之矣。这结尾虚吗？不虚。虚在表达方式上。王国维对白石词不感兴趣，“如雾里看花，终隔一层。”但也为数不多褒语本词。

东坡云：“言有尽而意无穷者，天下之至言也。”语贵含蓄，若句中无余字，篇中无长语，非善善者。句中有余味，篇中有余意，善善者。再回到季风开头提到的现象，填词不能说写军队，马上就要填入“雄赳赳、气昂昂”，这种直白的表达方式，不适合诗者。什么叫诗情画意？季风的理解就是通过对景物、天气，或对神话人物、动物等等的虚构描写，勾勒出作者的中心思想形象，和想要真实表达的情感，此曰诗情。若篇终出人意表，或反终篇之意，更甚。

填词需要循规蹈矩，但横冲直撞不可取，这和打仗是一样一样滴，要讲究谋略。尤胡编乱造自创词语者，敢问何来胆量？所以词者不仅仅是政工干事，领俩新兵蛋去营房外刷刷标语，要想当政委，必须还得从深处下手，更讲究些。

一家之言，独有风味。确认过眼神，您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