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南诗话】瑶歌一曲舞裳霓

瑶歌一曲舞裳霓，这是本坛诗友怡诗子君近期发表的七律轱辘体诗的主句诗题。

先说下轱辘体，据说轱辘体始于明清，是当时文人间颇为盛行的律诗文体，其要求选定一句五言或七言句作为主句，在组诗中依次出现，如水井辘轳而转为名。唐诗里有辘轳格，是平仄通押用韵的一种格式，但后来随着撞韵理论的提出，平仄通押作为诗病，诗家弃之不再使用。轱辘体和辘轳格是两回事，不可混为一谈，而轱辘体说白了实际就是属于一种文字游戏。

瑶歌一词为生造新词，其意不明，不知其源何来，从格律诗的角度而言，犯了“语生”诗病。语生是指言辞生僻令人艰涩难解，容易使人误读误解，语生之病，一般由人为生造杜撰造成。 唐李商隐《喜雪》诗中有句：曹衣讵比麻。这个“曹衣”据后人考证，是出自《诗经·曹风·蜉蝣》：蜉蝣掘阅，麻衣如雪。将“曹国麻衣”随意变为“曹衣讵比麻”，就属于生造。北宋文学家黄庭坚就曾经指出：自作语最难，老杜作诗，退之作文，无一字无来处。我们现在写诗作词，虽然难以做到字字有来历，但避免凑句而生造词语还是应该可以做到的。

瑶歌或可理解为瑶族的歌，也可以理解为瑶台之歌，难以妄测，但看诗意应为后者。瑶台一词出自《穆天子传》：天子宾于西王母，天子觞西王母于瑶池之上。穆天子就是周穆王，《穆天子传》是西周的历史典籍，记载了周穆王驾八骏西巡天下之事。瑶台后来亦泛指美玉雕饰华丽的楼台，如屈原的《楚辞·离骚》云：望瑶台之偃蹇兮，见有娥之佚女。

裳字是多音字，和衣组词时读shang音尚，上为衣，下为裳，裳在古时是指男女通用的宽大裙装，单独为词时读chang音尝。霓也叫副虹，通常出现在虹的旁边，色序排列正好与虹相反，色彩比虹要淡一些，也是水汽对阳光的反射现象。

霓裳羽衣舞是唐代的宫廷乐舞，据说是由唐玄宗李隆基借鉴西域胡舞作曲，用于太清宫祭献老子时演奏起舞，此曲此舞在安史之乱后失传。白居易曾作《霓裳羽衣歌和微之》 以述其曼妙盛况，诗云：

我昔元和侍宪皇，曾陪内宴宴昭阳。

千歌百舞不可数，就中最爱霓裳舞。

舞时寒食春风天，玉钩栏下香案前。

案前舞者颜如玉，不着人家俗衣服。

虹裳霞帔步摇冠，钿璎累累佩珊珊。

娉婷似不任罗绮，顾听乐悬行复止。

磬箫筝笛递相搀，击擫弹吹声逦迤。

[凡法曲之初；众乐不齐，唯金石丝竹次第发声，霓裳序初亦复如此。]

散序六奏未动衣，阳台宿云慵不飞。

[散序六遍无拍，故不舞也。]

中序擘騞初入拍，秋竹竿裂春冰拆。

[中序始有拍，亦名拍序。]

飘然转旋回雪轻，嫣然纵送游龙惊。

小垂手后柳无力，斜曳裾时云欲生。

[四句皆霓裳舞之初态。]

烟蛾敛略不胜态，风袖低昂如有情。

上元点鬟招萼绿，王母挥袂别飞琼。

[许飞琼、萼绿华，皆女仙也。]

繁音急节十二遍，跳珠撼玉何铿铮。

[霓裳曲凡十二遍而终。]

翔鸾舞了却收翅，唳鹤曲终长引声。

[凡曲将毕，皆声拍促速，唯霓裳之末，长引一声也。]（后略，引号内为白居易自己的注释）

从白居易的描写中，我们可以大致了解，所谓霓裳羽衣是指宫女表演霓裳羽衣舞时的演出服装，霓裳是如霓虹般炫丽轻薄的裙装，羽衣则是装饰有艳丽鸟羽的衣装。由此可见，霓裳是固有名词，而固有名词入诗是不允许颠倒顺序的。颠倒顺序即为诗病，诗之遣词造句，有可颠倒互换者，有不可颠倒互换者。如云烟可颠倒作烟云，山河可颠倒作河山，云泥可颠倒作泥云之类，此谓可互换者也。但天地不可颠倒作地天，山川不可颠倒作川山，南北不可颠倒作北南，此谓不可互换者。

霓裳的词序也不可颠倒互换，因为“裳霓”的意思变成了“裙装般的霓虹”了，实在有些滑稽可笑。杜甫《秋兴（其八）》中有句：香稻啄余鹦鹉粒，碧梧栖老凤凰枝。是有名的故意为之的颠倒句法，虽然新奇，但终究是病，不免被后世评家所诟病。

格律诗词的规矩限制很多，可谓是“带着枷锁的舞蹈”，学不易，好更难。有诗友提议，新诗初成后放几天沉淀发酵，推敲修改后再发表，应该是很好的经验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