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黄河
诗词的意象,就是客观物象经过诗人独特的情感活动,而营造出来的一种艺术形象。是由客观形象与主观心灵融合而成,带有某种意蕴与情调的东西。意象,即意中之象。是指人在欣赏某种作品时,脑海中出现的某种形象;指诗人将个人情感赋予物象所得到的艺术形象,具有主观属性。如陆游的《咏梅》,“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写的是梅花,作为物象在词中出现;到“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时,已经脱离了梅花的自然属性,属于诗人营造的艺术形象了,这时的梅花就有了“人意”,即为意象。意象与物象在古诗词中的区别是,物象指诗词所描写的具体的风物,具有自然属性。
在诗词创作中,意象其实就是诗人对于客观物象的情感释读和升华,它是诗人为了选择适当的字、词、句,以便对诗词的主题、风格、意境进行准确表达的构思过程和重要环节,即“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这种构思一旦成熟,它便会在头脑中形成—定的清晰可见的图象。这个图象,便是意象。
意象的形成。在我们创作艺术作品时,首先是对着景物打草稿,对客观事物进行观察和了解,认识和体验。然后对作品本身进行构思。构思过程,便是运用自己的主观能动性,把物象逐渐变为“意象”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思考得越仔细,“意象”也就越清晰和具体。清代的郑板桥提出的“眼中之竹”、“胸中之竹”、“手中之竹”,概括了艺术创作中从物象到意象,从而形成正式作品的过程;即意在笔先,趣在法外。 意象的形成遵循着由“整体”到“局部”然后再回到“整体”的规律。对一件艺术作品的构思,先要有一个“整体”的构思,然后如“庖丁解牛”一般,对细部进行明确化,可用速写、草稿等手段来进行。最后又由各个局部汇集于整体之中。
诗词创作,必须先要有丰富的生活和成熟的构思。生活是创作的源泉。构思,就是从自己熟悉的生活中,挖掘出更深一层的、别人不曾发现的意象,并且思索出新颖的,别人不曾用过的语言来加以表现。这种构思越精深,头脑中的“意象”也越明晰,作者的笔下才会好表现。如果一个诗人疏于思考,懒得构思,头脑中“意象”模模糊糊,不能“胸有成竹”,那么,他的“手中之竹”便不能很好地呈现出来。所以,宋朝的姜白石认为,写诗,不但先有构思,而且还要精思,否则就写不出好诗。
对于诗词创作来讲,意象的产生和形成,是“得之于心”而又“应之于手”的事,又在程序上表现出一定的差异。诗词创作中的“对着奇峰打草稿”的“奇峰”,既可以是自然景物,也可以是一首经典诗词,还可以是别人的一句话或者是一个动作,这个时候,诗人“意象”的形成会躲过第一个阶段“眼中之象”而直接进入“胸中之象”和“手中之象”的阶段。这便是我们常说的“顿悟”。“顿悟”归功于“灵感”的产生。所谓“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便是此意。灵感是一种很难用语言进行准确表达的心理现象。它产生于诗人的知识与经验之中。诗人平时的生活经验和观察所得,便是灵感产生的源泉。他们的生活经验越是丰富,获得灵感的机会和可能也就越多。—个生活经验贫乏、或者不注意观察生活、也不注意阅读和思考的人,灵感是很难光顾他的。灵感的产生应该是在生活经验的基础上,为创作一定的艺术形象而经历的—个艰苦的过程。它的产生经常是在诗家高度紧张地进行构思过程中出现的。这种突如其来的激情爆发,实际上是诗家长期持续思考所达到的一个突变。袁守定说:“得之于顷刻,积之于平日”;柴可夫斯基把灵感看作是巨大劳动的结果;列宾说:“灵感是对艰苦劳动的奖赏”。诗家不能在完全没有苦思的情况下等待灵感的来临。相反,只有在找不到灵感的情况下仍然坚持不懈,灵感才能欣喜地出现。灵感对于诗家是非常重要的,有时我们因为观看古人的经典作品,而突然引起冲动而获得意象,但是,也有时是不经意间而获得的。
二、意象构成要素
诗词创作时,其意象的形成过程,离不开如下三个要素:—是客观物象;二是主观的思维活动,即联想和想象;三是感情。在这里,客观物象显然是意像的基础和起点;而联想和想象,则是客观物象变为艺术意象的基本方式,是意象能够飞翔的翅膀;感情则是艺术意象的生命。 从一般创作规律来说,诗人必须先是依附客观物象,即生活中的事实进行艺术构思,从而在头脑中形成明晰的艺术意象,这样的意象一旦形成,诗人也就依据意象的自身逻辑继续进行构思,以促成意象的合理的发展和最后的完成。因此,客观物象是艺术意象的基础和起点。
诗词创作不是生活中某一事实的翻版,它要比普通的实际生活更高、更典型、更理想;因而,在进行艺术构思、形成艺术意象时必须要有联想和想象。对已有的生活原料进行选择、加工,发挥联想和想象;对生活原料中缺少的环节进行弥补,更需要想象;比、兴的运用,亦需要想象;一字一句的推敲,也需要想象。可以说,没有联想和想象,就无法进行艺术构思,也不可能孕育出成功的艺术意象。所以,诗可以理解作想象的表现。刘勰说:“文之思也,其神远矣。故寂然凝虑,思接千载;悄焉动容,视通万里;吟咏之间,吐纳珠玉之声;眉睫之前,卷舒风云之色:其思理之致乎。” 意思是说,作家在构思时,他的心神可以飞到很远的地方;当他静思时,他会联想到千年以前;当他的面容有变化的时候,他的眼睛已看到万里之外;他吟咏之间,吞吐出珠玉一般的声音;他眉睫之前,舒卷着风云变幻的景色,这是神思所导致的效果呵!类似的说法还有不少,如:“一句坐中得,寸心天外来”薛雪《一瓢诗话》;“险觅天应闷,狂搜海亦枯”卢延让《苦吟》等等。也都是指诗人构思时上天入地的艺术想象。
意象的生成,除了需要想象外,还离不开感情,而且,这种感情还必须是“热的”。艾迪生有句名言:“想象必须是热的”。那意思就是说,在艺术构思的过程中,必须饱含感情。鲁迅也说过:“作文要热情,教书要冷静”,诗人要“有明确的是非,有热烈的好恶”,也是这个意思。由此可见,感情、热情、激情,并不是只在下笔写作时才有,而是在观察生活和艺术构思,即形成意像过程就要有。如果对生活无深切感受,感情的江面没有激起波浪,你对生活物象无动于衷,那么你就不会形成有感情的、活灵活现的、具体的、伸手可及的诗词意象;即使免强形成,那也只能是干瘪瘪的几条筋,毫无生气可言。用没有感情的、干瘪瘪的几条“筋”凑出的诗词,肯定是没有感情、概念化的、干瘪的、僵死的艺术膺品!
三、意象的表达
文学是语言的艺术。诗词,要在短小的篇幅里表现尽可能多的内容,尤其要求要有精美的语言。高尔基说过:“文学的根本材料,是语言是给我们的一切印象、感情、思想等以形态的语言,文学是借语言来作雕型描述的艺术。”“语言是一切事实和思想的外衣”,是“文学的第一个要素”。—切文学作品的大厦,都是由语言的材料构成的。诗词,不论什么体裁,也都是由语言的材料构成的。因而,诗词意象的表达靠的就是语言。语言既是诗人表达艺术意象的手段,又是沟通诗人和读者思想感情的媒介。如果说,我们观赏绘画或聆听音乐,是通过视觉和听觉,直接感受作品中的意象和内容,那么,读诗,则要通过语言的中介,去领悟作品中表现的意象及其感情。
我们常说,好诗要“诗中有画”。但这“画”不是象画家那样用笔画出来的,而是用语言描述出来的。这就要求诗人能熟练掌握语言,既能使之绘形绘神,又能使之绘声绘色。什么样的语言才是好的语言?就诗词创作来说,好的语言应该是把生活语言进行了加工改造的文学语言。这种语言,具有准确、精炼、形象、生动的特点。否则,要想在极短的篇幅里表现尽可能多的内容,那是不可能的。语言分成为文学的语言和民间的语言;这只是说语言中,有未经加工的语言,以及由诗人加工改造过的语言。诗中语言是诗人从生活中汲取来的,但与它的本来面目已完全不同。要准确而又艺术地表达意像、创作出精美的诗篇,需要对民间口语进行加工改造,不能满足于对书本语言的照搬,也不能满足于生活语言的照抄。诗的语言,不论瑰丽的也好,质朴的也好,均需经过锤炼加工。清代袁枚曾说:“诗宜朴不宜巧,然必须大巧之朴;诗宜淡不宜浓,然必须浓后之淡。”这都是讲要对语言进行锤炼和艺术加工。
语言是诗词的外形,意象则是诗词的内容。内容决定形式,形式服从内容。语言的好不好,美不美,归根到底要看它为内容服务得好不好,要看它是不是出色而又圆满、形象地表现出了所要表现的内容。历来都有人主张诗词要“语意两工”。就是说,“意”要好,“语”也要好。写诗先要“立意”,要有好的“意象”、好的主题,同时又要有好的语言。有意无词,如同锦袄上披蓑衣;有词无意,则如“桔生淮北而为枳”,犹如金玉其外,而败絮其中。这里要求的是形式与内容完美的统一。
最后,必须强调指出的是:诗词,由于其形式是用语言直接描述现实生活,人们可以通过一首诗的外在形式,即语言了解世界,也可以通过诗词的内在形式,即诗中意象学习到足够的历史、文化知识和人生经验。这就有可能使人们产生一个错觉,以为学习诗词创作,只须学习遣词造句及诗词格律就可以了。如果我们的思想认识局限到这个框子里,肯定会阻碍我们对意象的学习,以及对想象能力的培养,自然也无法促使灵感的产生。如果我们想使自己的知识结构、心理结构获得充分的发展,上升到更高的层次,就需要在诗外下大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