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釋
[1]本篇選自
王先謙《後漢書集解》。本賦表達了趙壹對當時社會醜惡現象的強烈不滿,對後人了解當時的社會歷史狀況有一定幫助。但是作者對於社會歷史以及人生命運的看法顯然有其局限性,我們今天應該批判看待。刺:諷刺、揭露。疾:痛恨。
[2]伊:發語詞。三王:夏商周三國君主。
[3]數:變化的程度。極:到了極點。駮:同“駁”,排斥。
[4]溷亂:混亂。
[5]情:事情。情偽:假事情。萬方:萬端。
[6]佞諂(nìngchán):也作“諂佞”,這里指諂佞之人,即靠虛情假言拍馬奉承的人。剛:直。克:能。剛克:剛直能幹的人。
[7]舐(shì)痔:舔痔瘡。《
莊子·列禦寇》記載有人給秦王舔痔瘡得了好多車子。結駟:乘着四疋馬拉的車子結隊而行。徒行:徒步走路。
[8]嫗 (yùqū):彎腰曲背。
[9]偃蹇:高傲。
[10]捷:快。懾:驚。捷懾逐物:急急忙忙驚驚恐恐地追求物質利益。
[11]“渾然”二句:大家都在惑亂的追求當中,誰發燒誰清醒搞不清。
[12]瘼(mó):病。
[13]女謁(yè):皇宮里的女官。
[14]嶮:同“險”。
[15]九重:多重門,指達官貴人之門。狺狺(yìn):狗叫聲。
[16]肆:放縱。
[17]柂:同“舵”。然:同“燃”。
[18]榮納:光榮地被接納。閃榆:《後漢書·趙壹傳》注:“傾佞之貎也。”蚩:同“媸”,醜女。妍:美女。
[19]法禁:法律和規章制度。單門:與重門相對,指寒士之門。
[20]乘理:乘載載道理之上。違義:違背道義。
[21]靡草:萎靡之草。乘着顺風萎靡之草也能被激活。
[22]文籍:文章學問。一囊錢:一袋錢。
[23]伊優二句:《後漢書·趙壹傳》注:“伊優,屈曲佞媚之貎。抗髒,髙亢婞直之貎也。”按:婞直,剛直不屈;抗髒(kǎngzǎng),也作“骯髒”,
李白《贈參寥子》:“骯髒辭故園,昂藏入君門。”今“髒”簡化字作“髒”,離骯髒的原義很遠。
[24]勢家:有權有勢之家。宜:便利。
[25]被:同“披”。褐:粗布衣。芻:喂牲口的草。
[26]馳驅:奔走努力。
五帝的禮制不同,三王的樂制也不同,世間氣數至極而自然要變化,不是故意遞相對立。德政不能救世於混亂,賞罰豈足於懲治此世之清濁?春秋時期是混亂災禍敗趨的始端,戰國又愈增加其毒害。秦漢也無法相逾越,就更加殘暴。豈能謀民眾的命運?隻有爲利己而求得自身滿足。
於此到今,詐偽多種多樣,諂媚奉承日盛,剛正的人就不得生存。吮癰舐痔之徒卻乘四馬套車,正直之仕則徒步而行。卑躬溜須名勢,撫然拍馬豪強。若傲然違俗,立招致禍殃。貌似誠惶殷勤,實急於追逐物欲者,卻日益富裕昌興。我已糊塗犯迷惑,不知冷暖是什麼。邪惡之徒顯達進用,正直之士隱遁藏匿。
究此病症所盛之因,其實在執政者不賢,寵宮女掩住了他的視聽呀,親近宦官把持了他的威勢和權力。於所喜歡的人就鑽皮出羽,對所討厭的人就洗垢求瘢。人們雖想謁誠盡忠,但因此路極爲險惡而與其無緣。既九重宮門閉而不通,又有群起之中傷喧嚷。危亡就在旦夕自以爲安穩,僅放縱嗜好欲望爲當前。此狀與涉海船舵失靈,坐在柴火堆上待燃有何不同?得重用由於讒言諂媚,哪知辨别其醜美呢?所以,法禁被有勢豪族阻撓,皇帝恩澤到不了寒門小戶。人們寧願貧寒於堯舜的荒年,也不願飽暖於當今的豐年。憑持真理雖死而不亡,違背道義雖生而不存。
有位秦地客,就此境況賦詩:“黄河水清不可等待,人壽短促不可延長。顺風猛烈吹倒弱草,富貴者稱了賢良。經綸雖滿腹,不如一囊錢。阿諛奉承者處高堂,正直不阿人靠門邊。”
魯地先生聽到此詩辭,接着作了一首歌雲:“權勢者全是對,咳出唾沫成珍珠。寒士懷揣金玉,香草化作蔓草。賢者雖獨悟,所困在群愚。姑且各守本分,不要重複地空奔走了。哀哉又哀哉,這就是命啊!”
1.州郡爭致禮命。十辟公府,並不就。終於家。初,袁逄使善相者相壹,雲:“仕不過郡吏。”竟如其言。著賦、頌、箴、誄、書、論及雜文十六篇。 (
範曄《後漢書·趙壹傳》)
2.元叔散憤蘭蕙,指斥囊錢。苦言切句,良亦勤矣。斯人也,而有斯困,悲夫! (
鍾嶸《詩品》)
3.趙壹,字元叔,漢陽西縣人也。體貎魁梧,身長九尺,美須豪眉,望之甚偉。而恃才倨傲,爲鄉黨所擯,乃作。解擯後,屢抵罪,幾至死,友人救,得免。壹乃貽書謝恩,爲《
窮鳥賦》一篇言情。又作《刺世疾邪賦》,以舒其怨憤。 (鄭樵《通志》)
4.後漢
趙元叔《窮鳥賦》及《
刺世疾邪賦》,讀之知爲抗髒之士。惟徑直露骨,未能如屈、賈之味餘文外耳。 (劉熙載《藝概》)
5.趙壹是東漢末年最重要的賦家,他的賦揭發社會問題之深刻,感情之激烈,在漢賦作家中是絕無僅有的。趙壹賦在藝術形式上也有其獨特之處:與其思想内容相適應的是,篇幅短小,富於感情色彩,鋪陳誇飾之風盡棄,從而使賦風爲之一變。從此以後,鋪陳叙事的漢大賦,就漸漸爲抒情小賦所代替了。 (龔克昌《漢賦研究》)
6.賦後用兩首五言詩作結,結構也頗别致。所以,無論從哪一方面說,此賦都在東漢文學史上有極爲重要的地位。 (馬積高《賦史》)
東漢時期,處於外戚、宦官篡權爭位的夾縫中的士人,志向、才能不得施展,憤懑鬱結,便紛紛以賦抒情,宣泄胸中的壘塊。趙壹《刺世疾邪賦》就是這類抒情小賦的代表作。壓抑在胸中的鬱悶和不平,在文中化爲激切的言詞,尖銳揭露了東漢末年邪孽當道、賢者悲哀的的黑暗腐朽的社會本質:“舐痔結駟,正色徒行”,“邪夫顯進,直士幽藏”。甚至敢於把批評的矛頭直指“執政”的最高統治者:“原斯瘼之攸興,實執政之匪賢”。最後由“刺世”發展到同這黑暗的世道徹底絕決的程度:“寧饑寒於堯舜之荒歲兮,不飽暖於當今之豐年”。此賦在抒發自己感情時直率猛烈,痛快淋漓,敢於冒天下之大不韙,揭露批判時政的深度和力度都是空前的。
龔克昌先生《漢賦研究》認爲:此賦藝術上的獨特之處是:篇幅短小,感情噴發,鋪陳誇飾之風盡棄,從而使賦風爲之一變。鋪陳叙事的漢大賦,從此以後就漸漸爲抒情小賦所代替了。賦後用兩首五言詩作結,結構也頗别致。馬積高先生《賦史》也說,無論從哪一方面說,趙壹《刺世疾邪賦》在東漢文學史上有極爲重要的地位。全國高校中文專業通用的游國恩、科學院、劉大傑、袁行霈等不同版本的《中國文學史》教材,無一不列《刺世疾邪賦》爲重點評析篇目。
趙壹,東漢辭賦家。字元叔,漢陽西縣甘肅天水人,生卒年不詳。《後漢書》“文苑列傳”說趙壹“體貌魁梧,身長九尺,美須豪眉,望之甚美。而恃才倨傲,爲鄉黨所擯,乃作解擯。後屢抵罪,幾至死,友人救得免。”從本傳可知其身材魁偉、美須濃眉偉丈夫的體態,以及耿直狂傲的個性特征,乃至遭受地方鄉黨排斥打擊,屢次穫罪,幾乎被殺,經友人救援方免的經歷。曾作《窮鳥賦》,以象征的手法表達了自己像鳥受困於樊籠般的窘境,對援救自己的友人表達了由衷的感謝。靈帝光和元年178年任本郡上計吏,奉命赴京報送計簿,面對當朝重臣袁逢,他人都拜伏在地,而這位 “幽藏”的“直士”卻恃才清傲長揖不拜,司徒袁逢愛其卓犖不凡的個性,鏇即攬襟下堂,延請入座,問及西部政事,對他讚譽有加,趙壹聲名由此振動京師,士大夫爭相一睹其風采爲榮。河南尹羊陟也同樣的激賞趙壹之才,與袁逢一道鼎力擧薦趙壹,奈何清流士人志趣並不在此。後西歸故里,公府十次征召皆不就,死於家中。著賦、頌、箴、誄、書、論及雜文十六篇。多數已佚。今存詩文收錄於嚴可均輯《全上古三代秦漢三國六朝文《後漢書》收有趙壹《刺世疾邪賦》。其“邪夫顯進,直士幽藏”等警言睿語對世人有振聾發聵之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