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行
肉铺老板在吃素
制酒作坊在掺水
失效疫苗在路上
洗煤厂在往下游排污
科研机构在讨论给转基因改名
老总在经过承建的桥梁时突然心跳加快
邻家的胖姑娘在修图发推销减肥药的朋友圈
电视在一遍遍夸保健品要我们拿起手中的电话
公园里的老人在骂贪官,夸儿子跟着领导也能捞些油水
法官在梦里走上了被告席,并且瞠目结舌无言以对
聚会的同学在互相恭维和发牢骚
经常作为参照物的农民工
不清楚自己算是农民还是工人
只知道张家的姑娘在东莞挣钱回来盖了洋楼
西头的老王在工地打断了脊柱无人照料
家里的娃娃入冬跑十里山路上学满头冰花霜剑
我在思考而千百位上帝在发笑
他们说所有仁义道德皆是虚妄
丛林法则只有成功和失败
人不利己天诛地灭
逆风的我想呸一声,又怕唾液飞回到自己脸上
一群群红眼睛的野兽在大街上步履匆匆
计算着即将到手的盈利
害怕听到路面跌倒老人的呼叫
害怕看到车轮下儿童蜷缩的阴影
害怕乞丐的黑手触到自己天鹅白的衬衣
却为了错过一站用高跟鞋狂砸公交司机
在抽奖活动现场奋不顾身踩踏老弱
捧起货车翻覆后的西瓜边吃边笑
抬头看吧
暴虐的红外线正在穿越万千光年和云层
我们是乌合之众是一座座散裂的冰岛
绝望地等待着崩溃
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觉得自己有责任
霾起时,没有一个有关部门主动回应
直到泥石流涌进家门
壮丁们才懊悔后山被自己剃了光头
直到泰坦尼克沉下去
快乐的恋人才发现苦海无边回头无岸
当选票可以在广场上直接叫卖
情妇的价值高于对国家的忠诚
一盘腌鱼的价格高于人命
只有冲天的一炬
才能净化罗马城的酒色财气
我们在白夜里行走
分不清左右是赤子还是伥鬼
分不清前面是天国还是地狱
每个人都是利益网上的蜘蛛
也是无处可逃的食物
每个殷勤的笑容背后
都可能藏着陷阱和
我们互相伤害直到百毒不侵
一个怪异的物种或许就此诞生
是遁迹终南老死不相往来
还是星际探索另觅家园
是在铁屋子里孤独呐喊
还是和光同尘与世皆醉
是继续收集珠玉翡翠香车美人
还是断绝痴念一无所求
迷途的蚂蚁还在草石间迟疑
白垩纪的恐龙已经扬起粗大的脚掌
绝版的烟酒开始被炫耀
标榜原生态的食品开始走俏
唐装汉服开始在文艺青年中流行
仿古的青花瓷和紫砂壶开始高价
父辈推倒的建筑和雕像开始重建并被命名为文物
但中国,总有些东西再也找不到
找不到以天下为己任的士大夫
找不到萍水相逢慷慨赠金的义士
找不到可以托付老母的知己
找不到十年磨一剑的工匠
找不到林泉下相约傻笑的渔樵
你听丧钟在为谁而鸣
要不要来杯鸩酒安慰自己
要不要在没膝的沼泽里再挣扎几下
或许只有一种方式
可以阻挡丧尸病毒的传播
从今天起
带上美德去追寻成功和幸福
只谈仁义的孔孟已经作古
只爱黄金的国度和家族已经灭亡无数
房贷车贷还有老人的手术费孩子的培训费
都等着工资和支付
你不能像雷锋一样无私
但可以将生活中的每个陌生人视同邻人
更可以将你的邻人视同亲人
让流浪的猫狗得到食物
让落难的心灵得到抚慰
某种程度,和大禹疏通九州一样伟大
提灯夜行的盲人,让司机知道避开自己
无心撒下的花籽,总会在不经意间占领春天
福报的缘起常常只是一次小小的善举
泉眼让混浊的潭水慢慢澄澈
好人让社区的戾气减少三分
厨师,理发师,菜贩,保安,协警,职员
每个人都是通天塔的建筑者
共同体上的螺丝钉
契约规则与权益把我们捆绑在一起
但只有良知的法则
才能指引迷途的羔羊回家
只有宽容的爱
才是人类最纯净的醍醐
最高贵的享受
来吧,别在迷雾与怨恨里徘徊
让罪恶的链条到我们这里熔断
记住
无论你是否能够看到
照亮白夜的
永远是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