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论诗 > 详情
羽佳蒙汜 男  
  • 注册日期:2017-03-06
  • 最近登录:2024-02-11
  • 粉丝人数:176
»个人空间    »留言板

最新帖子

【转载】没落的中国诗坛(上)转载

羽佳蒙汜 发布于2018-10-31 07:51   点击:3472   评论:7  
没落的中国诗坛(上)

              

     浩叹:荒漠的精神家园

    是与非、治与乱、兴与亡、功与罪,都在这里收藏;生与死、爱与恨、善与恶、美与丑都在这里展示;尊与卑、贵与贱、富与贫,强与弱都能在这里找到精神寄托;更有山的雄奇、水的灵秀、花的凄美、月的迷幻,以及四时交替、风云流转,都是那么发人精思与玄想,那么令人慨叹给人感悟。如果没有这方圣洁的精神家园,人世将是何等苍白!一个民族的土壤里,生长不出诗歌,那是多么可悲!人,是恐惧心的空乏和蛮荒的物种,精神饥饿是多么可怕!

    作为诗国的子孙,我们不愿意看到诗歌的沉沦,我们拒绝心灵的荒漠,可是,我们无奈地看到,我们的精神家园,已是茅封草长,叫人恐慌!

    年年有年度最佳诗歌问世,当我们用虔诚的心捧读这些最高的星宸,我们绝望得几乎要掩卷而泣!

    更叫人无法忍受的是,神圣的诗歌,成了戏谑、恶搞、作践的玩物。一班自恋诗人,声称诗是贵族文学,用变态心理来摹状高贵的内心感受,凡人无法理解;一班人,用谁也弄不明白的迷语、隐语、呓语、诳语和病语来;一班自大诗人,还没弄清后现代的实质,就急于标榜,破权威,破出狂妄心态,去中心丢掉文人风骨,拆结构拆得鸡零狗碎;一班自残诗人 “乱把白云揉碎,母语被剁成残片,弄得非驴非马,不伦不类;一班自虐诗人,效法网上成名,把丑陋的与丑陋的意象给众人看,以拯救诗歌;更有玩世不恭的软件诗人,网上提供诗歌快餐,简单得只要输入几个词,一首诗便跳在你面前。这种乱象,难道不是对诗界莫大的嘲弄吗?诗被弄成笑柄了,居然还有人出来吓唬不懂诗的人不要妄谈诗

    诗歌的远离群众、回避现实、漠视民间痛痒,是现代的古老话题了。体察国运民情、感怀时事的诗,当然不是诗的全部,但素来都是诗中的黄钟大吕。当代诗人,难道全都麻木了?

    当然,我们很乐意作这样的自我安慰:在我们这个伟大的诗国里,源远流长的诗性精神,不可能因为价值观念的变化而干涸和断裂,我们的时代不会留下空白,然而,画饼毕竟不能安抚我们饥饿的心。一年又一年,我们望穿秋水!

    诗神真的遗弃了我们这块人杰地灵的东方土地么?在我们这个民族的血脉中,世世代代奔流不息的诗性精神呢?我们不能不在内心深处,发出千古浩叹!

    一叹诗人不遇时。包容诗歌的雅量,早成昔时的韵事了。本来,诗人天生就是完美主义者,总是竭力追求生存状态的理想化,企求现实的尽善尽美,并非刻意要与谁作对。这种追求,是促进社会进步的一种精神动力,没有这种动力,连希望的翅膀都折断了,这个民族还有什么活力?由于追求完美的天性使然,真正的诗人总是不屑于为官方歌功颂德。事实上,历史上的御用诗人歌德派,都形成不了气候,更产生不了多大的后世影响,难道不是吗?与政治家更关注乱与治、理论家更关注是与非、道德家更关注善与恶、史学家更关注兴与衰,法学家更关注罪与罚、美学家更关注美与丑一样,诗人更关注理想与现实的距离。总要求哪怕一首小诗也要对社会做全面历史的分析,很不现实。在这种苛求面前,谁还能张口,张口便有错。谈诗的兴衰,必及唐时。女皇则天,读到诗人骆宾王讨伐她的檄文,大加赞赏,叹曰:宰相安得失此人!唐宪宗看了白居易百多首讽谏诗后,觉得很好,不仅不怪罪,而且召其为学士。唐代帝王多善诗,极少不善诗的也爱诗和理解诗人,当权者如此善待诗歌,唐代诗文无不盛之理。上下当政者要有雅量、给诗歌更多的理解,这点要求一点也不为过。事实上,一首小诗,螺丝壳里做道场,也作不起多大风雨。叛逆诗人黄巢的满城尽带黄金甲可谓牛气冲天,如果他不是真的大动干戈把皇帝逼出京都,只凭几首菊花诗也并不能把李唐王朝怎么样。

    二叹诗歌尽失语。诗的话语权早已收归国有了,话语权被垄断了,诗人怎能发出内心的不同声音?在风风雨雨的社会现实面前,诗歌失语了。作为内心丰富和语言大匠的诗人,最大的痛苦,莫过于内心无法渲泄、睿智无法传播。诗歌的失语,正是后现代主义所表明的,是现代社会通过各种途径、运用各种手段、调集各方力量,令人无所察觉地控制人们的行为的结果。每一个有良知的人都明白,我们所处的环境,适宜于优秀而伟大诗歌的生长与传播吗?平心说,各类官办文学刊物,生存也不容易,为了不折断生存的翅膀,就得仰人鼻息,岂敢僭越?在对待具体作品上,就得如履薄冰,使出看家本领,特别在敏感问题上,就得拒绝深刻,宁可黄钟毁弃,瓦釜雷鸣。这种语境下,就算是产生了《离骚》一样伟大的作品,也逃不脱胎死腹中的命运。

    三叹奈何文字狱。一首还谈不上是诗的打油体,讽刺了父母官都会招来祸端,这种气候,真正有力度的作品怎么可能问世?说是文化环境宽松了,你可以写神写鬼写精写仙,可以写暴力、魔幻、恐怖和隐私,还可以大写特写下半身,大量生产文字垃圾,但要切中时弊,你就得讳文字狱事件尽管只发生在一地一县,却有着典型意义,也是对当今文化环境的概括和提炼个人崇拜时期只崇拜一个人,当下可是层层崇拜泛滥,对台上的” 公仆早已回归或者蜕变为了)只能唱颂歌,吹政绩,讽刺、挖苦和披露官衙的失误或者恶行,是件了得的事,往轻里说是诽谤,往重里说是破坏当地的政治稳定,这种人不抓还有什么人可以抓?。要写,你只能写已经倒台的官,一只死虎,任你多踹几脚也无妨。

    当然,诗人的性格,本来就是悲剧性的,但也是坚韧的,他们身处逆境不合时宜,他们颠沛流离风雨剥蚀,但他们却一定是初衷不改矢志不移。因此,我们坚信,真正的中国诗人,一定会无愧于我们的时代和民族。当后人读到他们的杰作时,也许会惊奇得拍案称绝,感动得掩面而泣,崇敬得恨不逢时。但是,那究竟是我们这个时代的骄傲呢,还是对我们这个时代的莫大讽刺?


     拷问:没落的中国诗坛

当今诗坛,谁主沉浮?旧时代早已封进古墓,按理,应是民心民意。而实际呢?只有天知道。
诗坛本有引领潮流、开辟风尚的社会责任,可是,我们时常可以看到有人从象牙塔探出头来自我解脱一番:诗歌承载不起济世安邦之重云云,把责任推得干干净净!

    我们所看到的基本事实是,一些峨冠博带的诗人,其实不是在作诗,而是在作秀,民心民意在他们那里,一文不值。因此,百姓拿他们不当一回事,一点都不奇怪。

    我们还看到,一些诗歌理论,也在那里绕山绕水、装腔作势,作渊博状,作高深状,混淆视听,让人费解,而在一些基本问题上,却常常搭错神经。

诗坛是神坛,亵渎诗神必将自取其辱,这正如权力是神器,玩弄神器终究要自毁名节一样。

一、诗坛能拒绝人文关怀吗?

源远流长的中国诗歌,从饥者歌其食,劳者歌其事,到长太息而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再到愿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衙斋卧听萧萧竹,疑是民间疾苦声的感人诗篇,延伸几千年的一种共同的精神品格,就是悲天悯人的人文关怀。人性的解放、人格尊严的维护、人生理想和追求的认定,应该是人文关怀最核心的内涵,也是中国古代诗歌的一大特色。

    人文关怀应是诗坛的灵魂。失去了这个灵魂,诗坛就成了不济苍生祭鬼神的坛,诗人就成了全无心肝的人,诗歌也就成了躺在精神病床上哼哼唧唧的歌了。中国古代诗歌,不仅直接入世的诗歌渗透了人文精神,即使山水诗、风月诗、花草诗,大多都折射出人文精神。如李白的《望庐山瀑布》、《望天门山》这类诗,不仅是通过对自然风光的赞美激起人们对生活的热爱、满足人们对大自然的审美要求,同时也反映了他冲破束缚、追求自由奔放的情怀,这可以说是另一个层面上的人文关怀。

当代中国社会,物欲的膨胀直接带来的是人与人之间的冷漠。这种冷漠,也让诗坛冰冻三尺。什么人文关怀,好象都成明日黄花了。,从现实生活中超然物外了,进入了纯粹的自我心灵观照了,许多诗人追求的是远离世俗的纯诗了,所谓诗就是诗,无须承载什么。什么叫纯诗?法国诗人瓦雷里说的纯诗,是从诗与散文分界的意义上说的,而我们一些诗人,却把它误读成为艺术而艺术不入世的所谓纯诗。问题是:诗,真能与社会生活绝缘吗?象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算是纯之又纯吧,但对恬淡宁静生活的赞美之情,还是折射出诗人高洁的情怀和对理想境界的追求,从而反衬出官场的污浊,这仍然没有排除个人对社会的情感体验。退一步说,就算这类诗是纯诗吧,难道只能是清一色的明月、清泉?在多数人仍然处在为生存打拼的现实生活中,诗人躲进自我心灵,对人世的苦难、祸患、哀怨以及世道的不公熟视无睹,这是不是太自私、太无情甚至太无耻了!如此冷血的人如果也可以称作诗人,那么,作为艺术家的诗人,究竟还有没有良心一说?

诗不入世、远离现实生活,不注入人生的情感体验,不输入对社会生活的理解,不能启发人们对现实的思考、不能激发人们对自然和生命的热爱,不能引导人们对美好生活的追求,还剩下什么呢?

当今中国,经济发展了,但一般百姓买不起房、看不起病、读不起书的呼声,并非一日。诗坛究竟推出了多少作品为社会底层仗义执言过?搞清楚,杜甫的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写的可是被赞誉千年的盛唐时期!当代诗坛,究竟是失去了知觉,还是丢掉了骨气?

二、诗坛能抛弃诗性精神吗?

春秋时,齐国的权臣崔抒谋杀了庄公,太史令秉笔直书崔抒弑庄公,把崔抒的篡逆恶行记载在史册上,崔抒杀了这个史官,其弟复书,崔复杀之,小弟复书,崔抒为之震慑,只好作罢。司马迁写景帝本记,善行恶行据实记述,得罪了汉武帝,武帝找了个借口把他打入死监,司马迁不改初衷,完成了《史记》这部千古信史。这些史官的气节,是何等悲壮。这种气节同样也在诗家的血脉中奔流,诗家与史家的傲骨是一样的,只是言说的方式不同,因此也就形成了诗坛本体的诗性精神

如果说,人文关怀诗性精神,那么,坚守独立人格、追求个性自由、充满反叛和创造意识,就是诗性精神。历史上,伟大的诗人多是背时的,但他们却放言无惮,为前人所不敢言(鲁迅语)。从受命不迁深固难徒诗祖屈原,到禀气寡所谐违已讵非迷吾驾不可回隐逸诗人之宗陶渊明,到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多次冒死谏政的陈子昂,到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诗仙李白,到不爱入州府,畏人嫌我真、不虚美、不隐恶的诗圣杜甫,到看花满眼泪,不共楚王言诗佛王维,到年少时就呤出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千古名句、新乐府运动的领袖白居易,到公开宣扬天命不足畏、祖宗不足法、流俗不足恤的政治家诗人王安石,到一蓑烟雨任平生、经过几度流放一度下狱的苏东坡等等,都是这种诗性精神的实践者,如果没有这种风骨,他们的诗能作金石之声、千古流传吗?

讲到风骨,就不能不提及魏晋风骨,凡大诗人都推崇的魏晋风骨。那个时期,强调群体秩序、压抑人性的儒学衰微,推崇个性自由、解放人性的玄学兴盛,带来了文学的空前繁荣(但玄学同时也带来脱离现实的恶果),尤以诗歌的成就最高。以三曹七子、嵇康、阮藉和陶渊明为代表的魏晋风骨,承风骚之遗韵、师乐府之传统,他们的作品,多直抒胸意、自由奔放、慷慨悲凉。后代的大诗人如李、杜,均师法并推崇魏晋风骨,以致诗坛的每一次重振,都会撑开这面诗性精神之旗来开路。

历史已经反复证明,诗坛抛弃了诗性精神,只会带来清谈虚妄之风、绮靡浮艳之气。按陈子昂所说,自建安、正始年间到唐初的五百年中,文学走的是采丽竞繁、兴寄都绝、逶迤颓靡、风雅不作之路,作品内容空虚,境界低下、脱离生活、全无内在精神、没有风骨。我们可以查阅一下,在宋齐梁陈一百六十九年间,诗歌除了在表现技巧上有所突破之外,诗坛能拿得出几首经典之作?经历了五百年的绮靡浮艳,终又回到诗性精神的正道,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当今诗坛不振,虚假繁荣的外表掩饰不了空乏荒凉的内心,显得没有血性,没有活力。从大体上说,症状类似齐梁之风,却不如齐梁,齐梁尚有技巧创新,今日诗坛究竟有什么呢?许多人只从旁门左道上找原因、找出路,不及根本,隔靴搔痒,甚至离题万里,有的想接近本质,却是那样的吞吞吐吐、如鲠在喉。诗歌缺失诗性精神、丢了风骨、消极颓废;诗坛缺失明朗导向、正气不申、误导成患;相关政策官气十足、缺少宽容、没有大气。这难道不是当今诗坛的病根吗?如果连这些基本事实都不愿正视、不敢正视,中国诗坛真的是没有希望了。难道要唤取诗性精神的回归,还要再次付出五百年的代价吗?

 三、诗坛能漠视民心大局吗?

据鲁迅之子周海婴说,1957年,毛泽东在谈到鲁迅活着会怎样时,说过一句使人惊愕的话:要么在关在牢里继续写,要么识大体不做声。对此说,有人证实,有人存疑。我想,不管此说存不存在,此后的几十年中,文人或下监狱、或不做声都是确凿的历史事实。当然,还有一批成了歌德派了。凡经历过或了解那个时代的人,都不会存疑吧。

“识大体、顾大局,历来是为人称道的德行,这当然无可挑剔。问题是,对大局作何理解和解释。

有以维护人的生存权利、改善人的生存状态为大局的,也就是说,顺乎民心民意才可以称得上是顾大局;有以维护统治集团的利益为大局的;有以唯君王的意志为大局的,惹恼了,君王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在唐太宗那里,用民本思想来维系皇权统治是大局,他明白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所谓有道则人推而为主,无道则人弃而不用。因此,他能从谏如流,即使是有损尊严,也不放弃大局贞光之治与这种大局观念是密不可分的。在梁武帝那里,维持萧梁王朝的统治,维护皇亲贵族的特权是大局,表现在执法上就是急于黎庶,缓于权贵,放纵亲贵为非作歹,其结果是自取其祸,在侯景之乱中被逼饿死;在晚年的唐玄宗那里,安享太平是大局,李林甫、杨国忠算是最顾这个大局的了。杨国忠为了粉饰太平博得皇上欢心,隐瞒大雨败稼之情,竞择善禾报送皇上,并追查如实上报灾情的地方官,如此君臣,不爆发安史之乱才怪。在宋高宗那里,偏安一隅大局,秦桧是顾大局的,岳飞是不顾大局的,结果呢,忠良受害,奸臣败国。当然,历史事件都有深刻的社会原因和复杂的个人因素,把复杂的问题简单化与把简单的问题复杂化是一样愚蠢的。我们这里,是从对大局的理解这个层面上而言的。理解和解释不同,其结果天差地别。

当今中国,早已是人民当家作主了,按理就应该是一切以民心民意为大局。但是,连傻子都知道,事情并非这么简单。部分公权的官僚化、政客化已是不争的事实。没有合理程序、缺失有效的监督制衡机制的公权,极易产生大大小小、一任连一任的专权者独载者。这些人,把私货摆在公权的天平上,都会强调自己所认定的大局,不独裁不习惯了。封建皇帝尚有维系万世基业之忧,封建王侯尚有斩断君恩之忧,朝廷命官尚有诛门灭族的风险,由于时代的进步,这些忧虑他们都没有了,无忧一身轻了,因而视民生为儿戏,置民心而不顾,滥权行为变得十倍疯狂,以至上面不得不一次次划出新的底线,要知道,有些底线甚至比一般百姓的做人准则还要底,而他们,还是感到受不了。这类官僚、政客,对付上司能掇臀捧屁,对付异已能庖丁解牛。他们自己的言行大肆违规乱矩,天天在那里制造不安定因素,却可以随意用自设的大局来打异己的趵蹶子,可以用维护地方安定的名义,把言论冒犯者捆成粽子。所谓彭水诗案,不是作了很经典诠释吗?

这就是说,现实生存环境的改造,仍然需要雄起诗性精神,来传达民声,申张民气。作为反映社会生活的诗坛,能够对一些不合理的社会现实熟视无睹、对民众呼声充耳不闻吗?民心民意才真正是我们这个时代的大局,难道现代诗坛能堕落得连古代的乐府都不如吗?难道现代诗人能消沉得连唯歌生民病,愿得天子知的古人都不如吗?我们并不是没注意诗界年年有采风之类的活动,可是,那究竟的是什么呢?

   路不平要铲,理不公要说,作为语言艺术的诗歌,它的魅力及影响,有其它表达形式不可替代的优势,诗坛为什么总做小媳妇状、足将进而趑趄,口将言而嗫嚅呢?

体察民情、关注民生、反映民意,是中国诗歌的优良传统,丢了这个传统,诗歌还能为民众喜爱吗?诗人还能受民众尊重吗?什么诗歌是贵族文学,真是太可笑了!一些自诩为诗人的人,老在那里幻想自己是精神贵族,一头扎进贵族牛角尖不肯出来,这才真正是十足的阿Q精神!就算是精神贵族很高贵,那也要拿出高贵的精神作品来,才能征服人心呀。

四、诗坛能歪读构建和谐吗?

构建和谐社会,无疑是民心所向。和谐社会多好呀,政通人和、经济发展、生活改善、没有贪官污吏、没有欺心诈肺、百姓安居乐业、国家长治久安,如果磕响头能磕得来,我想,十几亿平头百姓没有不愿意磕的。

自古以来,所谓治天下,其实主要就是治官,老百姓实在是没有多大治头的,就算有点狗盗鼠窃的事,也犯不上杀鸡用牛刀。活得好好的,还有谁撑得脖子发贱?百姓造反,哪一次不是官逼的?一部《水浒》,概括了几千年。

百姓期望和谐社会,几千年来望穿秋水。但是,百姓喜欢的,常常被歪嘴给念歪了。我敢肯定,冷不丁哪一天、什么地方又会冒出个歪嘴大员来,抡起斧头破坏和谐不安定因素。因为,曲解、歪读、误导是中国的官俗;因为,这样对他们比较的有利;因为,谁不想围绕自己的意志来构建和谐

想来,历史上这类事压根就没法数完,最著名的,要数焚书坑儒。反分封是对的,打了七百年仗,统一了国家,多不容易,谁不想从此社会和谐?车同轨、书同文,天下共通度量衡,思想不统一当然不行。于是,那个乱逞能的李斯出了馊点子,用老手艺:烧、杀!这正合君意,于是,下诏,焚书,在咸阳城里烧了二十多天,把四百六十多名儒生埋了土豆。思想统一了,无所顾忌了,筑长城、建阿房宫,要怎样就怎样,要谁就是谁。结果呢,弄得天下人的嘴巴都下岗了,只能用眼睛来说话,更别谈什么文学了,除了李斯自己,其他文人作品连根毛都没有!后人找来找去,找到一支《琴引》,一支修长城的民歌,算是交代。秦朝的和谐,真是伟大得死水一潭!开历史的玩笑,任你是谁也惹不起,君不见,秦皇的万世基业几下子就土崩瓦解了,日日华宴、夜夜笙歌、延绵三百里的阿房宫,让楚霸王一把火愣是烧了三个月!

和谐,在官俗那里,常常是理解为一种声音,一呼百应,一唱众和。天!这样的和谐太可怕了!闭眼想想过去的年代,不是吗?如果都能全心全意为民而当然会诚心诚意为官而,可是社会现实还远不是这回事。既然存在半心半意、假心假意甚至恶心恶意,就不能不发出不同的声音,这种不同的声音,至少可以让有恶念恶行的人有所惶恐、有所顾忌、有所收敛。

“和谐的概念,内在地就含有集合、比较、协调的意思。各种声音协调好,各种颜色搭配好、各种力度平衡好,就社会治理而言,就是要把各行各业各阶层的权力、利益调节好,才称得上是和谐。清一色,独角戏,一边倒,那是和谐吗?

诗歌是抒发情感的,而各种情感,均来自社会现实,几千年之前的统治者,就用采诗的方式,广泛收集民歌民谣,以考察民情,从而调整治世的方略;用群臣献诗的方式,来分析思想情绪的动态,考察为政的得失。来自现实生活的诗歌,情感丰满、形象生动、语言凝炼、言近旨远,从诗中能洞察人的内心,也便于警示和流传。这么好的东西,为什么要拒绝它呢?为什么要改变它呢?聪明的为政者,是不会排斥它的。诗歌在构建社会和谐中,本来应该是可以大展身手的,如今却象是捆着石头游泳,不停地呛水,这与诗坛倡导的风气直接相关,当今诗坛,能逃其咎吗?

诗坛的媚俗,已非一日,这当然与晚节不保的文化巨笔有关,可以说是谬种流传。但那个时代,毕竟已经渐走渐远。我们关注的是今天,时下,诗坛媚官俗仍然十分顽固地存在着:凡是与官俗和谐的,一律封杀,什么生活真实,什么艺术真实,什么诗性精神,都在不考虑之列,媚俗的结果,是尽可能地逃离现实,去追求什么超现实图式,什么潜意识、前意识、下意识书写,什么魔幻式的怪诞组合,什么原欲、肉感、幻象、恍惚、沉迷、发呆、颠狂,还有什么不由自主、支离破碎、模糊不清等等。当今诗坛,究竟在想着什么、究竟在做着什么?难道不应该自省吗?

五、诗坛能丢掉采诗传统吗?

如果没有确凿的文字记载,谁能相信在距今三千年的周代,朝廷就有采诗之举?那可是最残酷、最黑暗的奴隶制时代。近现代的中国人,骨子里常常对本民族的文化传统缺乏自信。最能说明问题的,是一百多年来我们把旧时的科举制度骂得灰头土脸,而欧美人,却在那里惊讶:古代中国怎么会有那么开明的制度?因为中国破除士族特权、开科取仕时,欧洲还处在中世纪初期的文化黑暗时期。中国的事情往往是:但凡革命来了,就是楚霸王一把火烧个干净,待到承平时期梳理历史时,态度才会客观一些。对采诗的文化价值,也应该持客观态度,不能动不动就用那是为统治阶级服务的一敛封喉

至少,古代采诗活动,客观上起到了考察民情、关注民生的积极作用;客观上起到了警示王者,使他们在观风俗知薄厚明得失的积极作用;客观上起到了记录时代、保存民间文化的积极作用,等等。仅凭这么多的客观效果,就足以肯定它是一种好的文化传统。至于主观上出于为统治阶级服务,难道能要求那个时代的统治者要具备无产阶级觉悟吗?

朝廷派出采诗官,长年轮流巡游,绵延数千里,深入田间地头,振木铎(木舌金铃)以采诗,而且这一制度坚持了漫漫数百年,用这么大的功夫来考察民情,在现代人看来,可能会认为大可不必。殊不知,诗歌(民歌、民谣)作为一个时代的艺术记录,经过了对社会生活的观察和思索,经过了艺人心灵之火的冶炼,浓缩了时代生活的构成元素,它比一般的言说,更接近于社会普遍性本质性的东西。一般说来,它排除了复杂的功利因素以及世俗的微妙关系,它既能引起广泛的共鸣并广泛地流传于民间,至少在一定范围、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民心民意,并且折射出时代的要求。因而,通过采诗来考察民情,实在是洞察时代心灵、事半功倍的聪明之举,这也是其它活动很难取代的。当然,古代朝臣的应制诗及现代的政治诗” 另当别论。全民赛诗年代的直接为当时政治服务的民间诗,那其实是一种精神强暴的产物,与感于哀乐,缘事而发的诗有本质的不同。

由于采诗有这么多的好处,这一做法自然为后人所继承。汉武帝立乐府、采诗夜诵,乐府官署每年都要派员遍及中原搜集民歌民谣民曲。朝廷的倡导,有力地推动了汉代文化的发展,汉乐府民歌成为中国文学史上的一大奇观。通过乐府民歌,人们至今都能听到当时的民声,看到汉代社会生活的生动画面。汉乐府诗的思想和艺术成就,也成为后世诗坛师承的典范。建安时期风行以乐府旧题叙写时事,南北朝时的乐府民歌,刚健清新,对诗坛的影响也很大。

由于民间歌谣贴近现实生活,采诗也成为许多诗人的一种自觉。象屈原、陶渊明、鲍照的诗歌,都受到民歌的启迪和滋养。唐代从杜甫的拟乐府,刘禹锡的民歌体,到白居易、元稹的新乐府运动,都致力于从民歌中汲取丰富营养并取得了巨大成功。民间歌谣,常常能为萎靡的诗坛吹入清新健康之风。

“采诗是早期朝廷的一种制度,尽管这种制度后来没落了,但它的影响却是深远的。宋代官方文人轻视民歌,但一些笔记小说作家,仍然注重搜集民歌,并反映在他们的作品中;明代的民歌,是堪于唐诗、宋词、元曲媲美的明代一绝,多为文人搜集,如冯梦龙,以毕生精力搜集、整理和研究民歌,不仅编纂了民歌集,而且阐释了民歌的文学艺术价值;清代为防止利用民歌滋事,对民歌采取政策,但清代仍然是民歌盛产时代。文人在搜集、整理和保留这些民歌的过程中,自然潜移默化地受到积极的影响,并有意无意地反映在他们的作品中。

“采诗的传统,也在文学的其它领域得到了传承,如冯梦龙、凌濛初的《三言两拍》,蒲松龄的《聊斋志异》都采自民间,元、明的散曲、杂剧不少也采自民间。

诗歌与民间歌谣这道生动的风景,总表现出千丝万缕的。我们不太了解国外诗歌史的情形,但盲诗人荷马的英雄史诗,是在长期流行于民间的短歌基础上加工整理而成,却是无疑的;印度大诗人泰戈尔的诗作,特别喜欢用大众语言,受民歌的影响是很显著的。即使这样,他在逝世前仍然批评自己没有走进田间农民、纺织工人、撒网的渔夫等等劳动者的院子。他认为:如果一位诗人不能进入他们的生活,他的诗歌的蓝子里装的全是无用的假货。

如果说,周代是分封制国家,朝廷派出采诗官到各诸侯国属下采诗考察民情,尚不会对周天子的统治构成直接影响,那么,汉代可是中央集权的大一统国家,朝廷怎么能容忍《东门行》这种明显具有造反意识的民歌呢?汉代又是频繁征伐的时代(特别是武帝时期),又怎么能容忍《战城南》、《十五从军行》这种明显具有反战意识的民歌呢?就算这类民歌反映的是武帝之前或之后的社会现实,有哪个君王能够容忍民间对先帝的朝政效果说三道四呢?采用这么宽松的文化政策,难道那些封建帝王的民主意识比现代人还要强?朝廷在民间情绪皇权统治之间,是怎么权衡利弊的呢?这真是一道难以解开的历史密码。

按照国人的说法,当代中国,已经迈入盛世之门。乱世重尚武,盛世重修文,真弄不明白,怎么反倒有人为文学写悼词,宣布文学死了诗歌死了呢?我们的文化政策,是不是有值得反思的地方呢?

诗歌没死,但诗歌病了且病得不轻却是事实。诗歌病成这样,竟然还有人大谈取得了前所未有成就,这就只能给后人落下笑柄了。诗歌之病,御医已经治不了,洋医也不见效,也许还是要寻求民间偏方。但是,那要得到相关政策的首肯。老拿国际影响国际形象说事,是不是把玩笑开得太大了,谁家还没有一本难念的经,那些洋人也真的太多事了,竟然害得中国诗人都写不好诗了。

“采诗一说,当今诗坛似乎早已遗忘了,这一文学传统几近失传。多少年了,诗界的采风,是只得皮毛,不得精髓。采风活动多是带政治性色彩的,是命题作文。这种见光就死的诗,怎能不让人翻肠抖肚!由于诗坛的误导,诗人似乎也都不屑于采集民间的东西了,连一些本身就生活在社会底层的诗人,对身边的现实和民众的情感也提不起兴趣,而一味热衷于追求连自己也没弄明白的什么主义、什么流派,把心力全用来雕琢妄词怪句,这就难怪民众讥讽当代许多诗歌都是些精神病人的胡话。真正脚踏实地的诗人,总想走近民众。只有自命不凡的诗人,才会远离民众,以显出自己的高贵。而我们的诗坛,却也在那里为这类自命不凡的诗人瞎鼓噪,这让人不得不怀疑,当今诗坛,有资格、有学识、有能力来引领中国诗歌吗?写不好诗还不让人说,谁要说不好,那就是错,那些动轧教训别人不懂诗歌不要妄谈诗的、很懂诗诗歌编辑,到底懂多少呢?

有趣的是,与病态的诗坛对垒的,是当代民歌民谣的风行,有许多歌谣,简直精彩得让人拍案叫绝。可是,诗坛不要说主动去采集,去汲取营养,恐怕连面对的勇气都没有了。

远离现实,目无民众,中国诗歌还能走出死亡谷吗?

六、诗坛能背离中国风格吗?

在经济、信息全球化的今天,诗歌走出国门、面向世界,绝对没错。问题是,这些年来,我们看到的是大批量的中国仿造,很少能看到真正的中国制造。借鉴国外诗歌创作经验,十分必要,但不能弄成一种国际媚俗”—— “欧美中心” 诺奖第一

中国诗人了解和学习国外诗歌,多是通过翻译过来的作品,而经翻译的诗歌,由于民族语言、心理、风俗等方面的差异,在意象的理解及诗美方面,是不可能原汁原味的,加上对其他国家和民族的历史、文化、现实环境及作者处境不完全了解,读者对诗意的理解难免局限。这就是说,以这种打了折扣字模描红,是难得神韵的。再说,模仿,永远都达不到一流。

海外诗风吹进中国诗坛,始于五四新文化运动,但大面积覆盖中国大陆,当是四五天安门诗潮之后。这当然是一个历史进步。中国是一个经历几千年封建专制的国家,对那些追求人性解放、个性自由的海外诗歌流派,自然有耳目一新之感。

“朦胧诗的出现,实质上是人本主义对文化专制的反抗。它的宣言是确立每个人生存的意义加深人们对自由精神的理解,但它又只能在压抑的文学环境中来表达,因此,为求得思想的的表达,寻找新的美学方式,不仅是艺术的需要,也是环境所迫,并非刻意要弄得人似懂非懂。从这层意义上说,那实际上是不得已而为之,是一种情感抒发的悲哀。

对中国诗坛影响较大的海外流派,主要有:西方表现主义美学——表现非理性的生命直觉、内在激情以及抽象的哲学思维;后现代主义——推倒神性和英雄,回归人性,反叛理性和秩序,回归自然;象征主义——追求交感,味、色、声相互感应契合,用隐喻、暗示手法来抒发现实生活中不可捉摸的内心隐秘,探求内心的最高真实;唯美主义——以色彩、造型、精思、境界的幽雅、精巧、含蓄、和谐的纯艺术之美,来对抗庸俗、功利、市侩习气;超现实主义——无意识书写,不要理性,厌恶现实、崇拜梦幻,认为理性是对人的桎梏,强调对下意识领域、梦境、幻觉、呓语等超现实的东西的记叙;新超现实主义——崇尚本能、反对理性,用表现超现实的个人世界埋藏在无意识里的意象,来表示对社会现实的不满和抗争,表现了一种绝望的努力;先锋派”——寻找和使用非传统和革命性的观念和技巧。等等。

这些流派从不同角度对历史和现实的反思、在艺术上的探索、突破与创新,都具有一定的合理因素。合理吸收这些合理因素,对中国诗歌的发展,无疑十分必要。但是,缺乏理论思考的学法,往往会弄成买椟还珠。如,学唯美主义技巧,却忘却了对抗世俗;学象征主义的手法,却丢掉了内心真实;学后现代的反叛,却漠视对人性的尊崇;学先锋派,主张以浅白的表象化书写来注释现实和历史,却放弃对健康的诗歌观念和技巧的追求,把弄得庸俗、肮脏、粗鄙甚至丑恶、下流,等等。其结果,正如庄子说的那个燕国青年,学邯郸人走路,不仅没学会,弄得连自己的走法也忘记了,最后只好爬行。

中国是一个诗国,在几千年的诗歌实践中,形成了具有本国特色的诗歌风格。这种风格,也曾经给海外诗坛以巨大影响。如,意象派就是以中国诗作为武器,用中国诗的淳朴、自然、含蓄来对抗浪漫主义的滥情、雄辩和灌输;现代主义以开放精神融汇了各国文学因素,其中也包括中国文化的影响。在具体表现技巧上,海外流派的一些手法,其实在中国古代诗歌中也可以找到原始迹象,如象征主义的交感,与中国诗的通感(听、视、嗅、味、触觉沟通),隐喻暗示手法,与中国的博喻(用多种多样的比喻来加强形象性)、曲喻(拐弯比喻唤起联想),在基本的思维方法上应是同源的,只是中国的这些手法,没有在理论上予以深入和扩展。

那么,究竟什么是中国风格呢?惶恐得很,可能至今也没有形成共识。我们对中国风格的系统性研究实在是太少。既要走向世界,就要把中国诗风与海外诗风作比较研究,从中发现自己独特的东西,发掘那些有生命力的东西,发挥自己的强项,并引导诗歌创作把海外精华汲入自己的精华中,彰显自己的鲜明风格。作品没有本民族的鲜明特征,是不可能得到世人公认的,又怎么可能立足于世界民族之林?不要总拿艺术有自身的发展规律来搪塞,规律是客观的,但规律要通过主观形式的发现和总结,才能变为自觉遵从的东西,才能少走弯路、避免生命浪费。缺乏理论思维的实践,必定是盲目的。总指望瞎子摸鱼能摸出大鱼来,当然也不是绝对不可能,但思想方法未免太可笑。缺少理论思维,缺少风格训练,缺少艺术修养,难道不是当代许多中国诗人的短腿吗?拿不出征服人心的作品,或者有了这种作品找不到正确方法介绍出去,却用中国当今盛行的关系学的思维方法,求诺奖评委弄个诺贝尔文学奖,这真是开国际玩笑!怎不让人感到中国作家是多么猥琐。如果就这种中国风格,那真不如一头撞死!

“中国风格是一种客观存在,这点也许没有人否认。在一些诗歌作品中,我们也能模模糊糊地体味出来,这可能是潜移默化的结果,但是,很不鲜明,并不是一种自觉。这正是没有予以总结和引导的结果。长此下去,背离只是一个时间问题,这从仿制滥制风盖过研制精制风的现实可以推断出来,

背离中国风格,也许有人不以为然。如果有兴趣,可以作这么一种考察:从当代诗歌刊物、各类文学杂志、报纸文学副刊、网络文学中,任意挑选出一百首诗歌,深入研究并统计一下,体现以人为本思想的诗歌有多少?体现积极入世精神的有多少?能保持诗人独立人格、不畏权势、不媚世俗、直面现实和人生的有多少?能坚持自己对现实的真实感知并自由书写的有多少?对现实中的不合理具有反叛精神的有多少?在思想和艺术上具有独创精神的有多少?等等。而这些方面,正是体现中国传统的诗性精神的精要,而这种诗性精神,又是构成中国风格的核心内容。同时,从诗经、楚辞、汉乐府、唐诗、宋词、元曲中,任意挑选出一百首,作同类研究和统计,从中作出比较。或者再进一步深入研究和考察一下,当代诗歌具有精神空虚、颓废、病态、虚妄、自闭、矫情、格调低下等倾向的有多少?这种方法虽然显得笨拙,而且对每首诗判断起来有一定难度,但总是能显示出一个粗线条的东西。粗线条就能说明问题,这里并不要绝对精确,事实上也不可能做到绝对精确。

再如,追求立意高洁境界新奇凝炼精警风趣灵动格调纯正神韵风流情景相生感物吟志理趣生动等等,也是中国诗的传统风格,这些中国风格,在当今诗歌中究竟还剩下多少呢?

我并不否认在当前的中国诗界,有既博采众长、又体现中国风格的大气作品客观存在的可能性,但我却怀疑诗坛有惠眼、有胆识推出这样的作品。我也并不否认当今确有一些清新之作,但在诗歌大陆,肆虐的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诗风?

这里顺便回答一个问题,有人认为所有的诗歌都是现实生活的反映。这在逻辑上看似没有问题,但是,如果照此推论,那么也可以说,所有人的每一句话,也是现实生活的反映,诗歌还有存在的必要吗?诗歌,应该怎样来反映现实生活,自有内在的要求和标准,这是另外一个问题。之所以回答这个问题,是因为当今那些自诩为先锋派诗人口水诗,正是犯了这个低级错误。

七、诗坛能忽略诗外功夫吗?

陆游说:要学诗,工夫在诗外,概括得十分经典。此说在诗界应是尽人皆知,但真正把它当回事、认真考其深意并身体力行者,寥寥无几。总想以最小的付出换取最大的回报,总想以一点小聪明,去傲视当代、超越前人,是当今一些诗人的通病。

说来有些年头了,诗坛风行着另类诗外功夫。只要长了一点点心眼的人,就会发现大行其道的是些什么

一曰官样诗。一方父母官,突然喉咙作痒,要哈痰了,来,什么斗志昂扬展宏图齐奋斗之类,于是,地方报刊唯恐怠慢,醒目推出,怎不让人呕翻肚肠!人家惯了,以为写诗就象滥权一样简单,无非想显示才艺超群,让人折服。可悲的是,我们再也见不到家家养子学耕织,输于官家事夷狄(《河北民》)这种官诗了,当然,现在不事夷狄了,什么呢?全国每年公款吃喝二千亿元以上、官员出国考察二千亿元、公车消费三千亿元!王安石这么针砭时弊,贬损朝廷,真难想象怎么能一直官至宰相呢?

二曰换亲诗。这与旧时娶不上媳妇的光棍一样,互相换娶姐妹。一些二、三流甚至不入流的诗歌编辑,互相沟通、互相发稿、互相吹捧,抬着混。这类诗歌,太欺负读者没文化,对那些崇拜诗歌的青年危害尤烈。报刊是旗帜,人们会误以为那就是当代最好的诗歌了,于是纷纷仿效,诗坛怎能不越搞越糟?

三曰人情诗。尽管诗已经不值一文了,却还能在一定的圈子里让人高看一头。于是就有人,才力不够就打关节结人缘人情开路,文化走私,加上现在报刊本来就充塞着许多狗屁(民间语)诗,在下再差,有形无神也好,有口无心也好,有皮无骨也好,总不至于连狗屁都不如吧。再说,有异议岂可怕?反唇相讥的话是现成的:不懂诗不要妄谈诗!

四曰应时诗。哪个地方有什么活动了,或者要张扬什么政绩了,想起要让诗界发挥作用了,“××搭台、文化唱戏,把诗歌当作婢女使唤。一方诗坛却当了真,很识抬举,不负使命,顺时俯仰,歌功颂德人皆受用,弄得人高兴了,总能赐个一升半斗,况且还能跟着扬名,何乐而不为?

诸如此类的诗外功夫,诗坛早就见怪不怪,而且堂而皇之:什么路子都可以探索嘛!原来,诗风不正,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更糟糕的是,诗坛把作为诗人基本功的正宗的诗外功夫,也一起忽略不计了。

俗话说,龙眼识珠,凤眼识宝,牛眼只识青草。由于诗坛诸多(非全部)把门自身学识贫乏,阅历肤浅,情感干涸,根本谈不上对诗歌的洞察力,这正如让一群根本不懂比赛基本规则的人执哨主裁,还不如野哨公正,赛事岂不乱成一锅粥

其实,每一首诗中,都可以读出作者的信息。作者的功底如何,是无法掩饰的。

比如讲,阅读与思考。作者对诗作中所涉及的社会生活的内容,有没有足够的相关知识的支撑?对相关生活有没有深入的思考和充分的理解?在形象思维的中有没有理论思维的?作者究竟发现了什么?作者对生活持什么态度?这些隐藏在作品后面的东西,都是可以窥视出来的。这并非要求诗人都要成为哲学家,但是,要深刻地反映社会生活,没有基本的哲学思维,是难求其深的。

比如讲,砺志与养气。磨砺志操修养气质也是诗外功夫,诗人高尚的心志、高洁的操守、高雅而独特的气质,是在现实生活中冶炼出来的。不屈的精神,探索的勇气,犀利的眼光,令人感佩的风骨,才是诗人获得魅力的真功,必定会反映在作品中并能感染读者,引起共鸣,给社会以健康向上的积极影响。一味消极地逃避现实、敌视人生,或者情调卑劣低下,其作品也可能混迹一时,却没有什么生命力。原因很简单:人类要世代延续下去,需要的是什么呢?

比如讲,观察与体验。世事盘根错节、纷繁复杂,人间万事,岂能事事上心?观察总是要选角度、定范畴的,在这个角度和范畴,通过对历史、现实的观察考查,并获得生活和情感的体验,然后作出合乎逻辑的评判及合乎情理的推测,作品才有根基。作品的切入点及吟咏的基调,直接反映了作者诗外功夫扎实与否。

诗坛在审阅诗歌作品时,洞察了这些诗外功夫吗?让根本没有诗歌素养的人把关审阅,无异于让聋子听钟报时宸,让瞎子守门认案犯,让跛子带路追盗贼。

练功与写作,是一个练、写相长的实践过程。我们强调上述诗外功夫,并非说诗人要先完成这些功夫再来写诗,那是荒唐的。而是说,作为诗人,不能把写诗看成是文字游戏,还有必修功课要做;作为诗坛判官,要有足够的学识和眼力,才能对作品作出比较准确的评判和选择。判官功夫不到、素养不够,真正的屈原(杰作),就会被放逐江湖;真正的嵇康(力作),就会被误杀东市;真正的东坡(豪放之作),就会被屈死冤狱;而大批钦差(伪诗),就会被奉为上宾,弹冠振袍从正门进入。

八、诗坛能叛离诗的语言吗?

《说文解字》曰:诗,志也;《毛诗·序》曰:在心为志,发言为诗,都沿用了《尚书·舜典》诗言志的说法。春秋时,赋诗言志大行其道,成为那时的社会风尚,那是为了把思想表达得宛转含蓄而高雅。总之,诗言志是几千年的共识了。志,当然含志操、志向、意志并引申为愿望、思想、情感等意义。但言志还是不能把与一般的区别开来。因为,言理、言趣、也言志、言情,而言志,言情,也言理、言趣。因此,说诗即志,似乎总有点生硬。后人把分行、押韵作为在形式上的区别。到现代,诗连押韵也不讲究了,就只剩下分行了。

清人吴乔以意为、文为、诗为的说法,把诗语文语的区别比喻得比较贴切。诗语凝炼精致、含义隽永、淳美醉人。在各种文学形式中,诗的语言是最精致也是表达难度最大的语言,把散文写出诗境是美文,把诗写成散文却是臭诗。

从语言角度看,我倒更愿意把看成是一个形声兼会意字。诗,”“也。寺,神祗的处所,引申为神。神顺天意、济苍生。但世上本无神,神在人心,民意是天,众望是神,合乎天意民望而又精粹有意蕴的话,才可以称得上是神言——诗。诗语,是一般人想说而又说不透、说不好或者说不出的话。

诗的语言,讲精粹、讲包孕;讲新奇、也讲平淡;有时,还讲几分神秘,但决不是永远也解不开的神喻。它留下的神秘之感,正是不经意地给人留下思索和反刍,以期对吟咏对象以更深层次的理解,这种理解,是一览无余式的语言达不到的。

诗的语言,总是那么奇妙,它让一代又一代的人们,朝圣般用心灵去感悟、去膜拜。因为,它能在风沙弥漫的浑沌中,让事物本来的风景显影;它能在不断死亡的时间废墟上,用神性的光芒照亮生的感觉;它能让人在横际于永恒黑暗中间的、一道光的缝隙中认读人生的意义;它能在饥渴的精神戈壁中,凿开一口记忆恒久的深井;它能在绝望的荒原野地摇醒昏睡的灵魂;它能让苍白的内心看到希望和力量、正义和血性。诗的语言,是时代的洪钟,是生命的箫鼓,是灵魂的叫喊!它是睿智的,灵动的,它征服人心的力量是强大而不可抗拒的!

百年以来的新诗运动,在语言上做了艰难的探索,应该说取得了成就,但新诗仍然是一个孤独的夜行者,走到今天,甚至又有点鹿回头的意思了。这主要表现在两个极端:

一、诗语的神秘化。这条路在新诗萌芽阶段就已经走过了,其结果,只是作为一个探索过程被记录下来。致力于学习西方、倡导诗体解放的新诗先驱夏曾佑,探索用西学名词、新造名词及孔教、佛教和基督教经典语入诗,把诗弄得生硬艰涩,无从索解,最后连自己都失去兴趣了,鲁迅曾讥讽他的诗是可恶之至。五四之后的诗坛怪杰李金发,受西方象征派诗人的影响,以浓烈的神秘感,咏唱个人休戚,去创造虚无飘渺的美的世界,尽管他在诗美探索上开辟了一条道路,终因难懂而淡出诗坛。当代朦胧诗,后来的过份神秘也不能不说是退潮的一个重要原因。

今日诗坛,风行从语码传统的语言符号书写,转为意码(意象符号)书写,当然也是一种探索。但是,它极容易重蹈神秘化的覆辙。意象总是带有个人主观认知的色彩,意象造景,总是从包含的多种意义中选择某种意义(邻近的或遥远的)作为构件,一连串繁复的意象,把本无的意义刻意连接起来,发生一个新的意义,读者必须在琢磨、猜测中予以组接和复原,才能理解诗意。这实在是一种累极的事,把欣赏弄得这么苦不堪言,想法再好,读者并不领情,更别说流传开来。即使是再好的表现方式,应用不当且无节制,以至成为一种新的八股,照样使人生厌。我以为,只有简约而得体地运用意象表达方式,才是真正的高手。今日许多诗歌,语言怪妄离奇,甚至作者和编者自身都说不明白,让读者怎么去理解?意思说不明白,等于没说,人们只好弃之不理。这不能不说是滥用意码的后果。而把过失推给读者,一味地抱怨读者不懂,更是毫无道理。

当今意码书写之风甚烈,但成就不敢恭惟。业绩尚未成就,却急于把语码书写贬得一钱不值,显得过于浮躁。要知道,所谓的语码书写,曾经创造过诗歌的最高成就,至今也无人超越。有人认为,语码书写僵化、守旧、低俗。这完全是一种偏见。汉语的组合能力、表现能力和再生能力是十分强大的。一万多汉字(常用汉字五千多),十几万条复词,仅成语就有一万七千多条,就算是全部用传统的本义(所谓的语码)书写,词语的巧妙组合会翻出神妙莫测的变化和新意,认为语码书写会不断地重复甚至抄袭,没有根据。音乐只有七个基本音符,却可以无限制地组合创造出美妙动听的乐曲来,并没有哪个作曲家,抱怨或者否定传统的七个基本音符的功能。说传统的语码组合、再也创造不出富有新意的诗的语言来,能让人信服吗?

“意码书写是个好东西,它能充实诗的语言,使诗的语言不断获取新的活力,但要完全彻底地否定和取代传统的表达方式,只能是一厢情愿,至少在当今还不现实。只有拿出大批量公众认同的、成功的顶级作品来,才有资格来谈否定和取代的问题。

二、诗语的粗俗化。与神秘化相反,诗歌语言的粗俗化是另一个极端。当今一些诗歌,简直粗俗得让人忍无可忍!为清洁文字起见,我们这里不屑于对脏话粗话入诗作什么评论。我们只对一般的口语入诗稍作探讨。

口语入诗,古已有之。特别是仿乐府风格的诗,口语入诗大量存在,如刘禹锡的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还有晴,李绅的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等等。能入诗的口语,有的是长期流传于民众口头,本身就具有很浓的诗意;有的是民间熟语,被诗人放入特定的语境,立即就生出诗意;有的口语只是一种毛坯,经过诗人的冶炼才生色出彩。口语入诗,能让人觉得特别的自然天成,有如天籁之声。但是,口语入诗是有条件受限制的,并不是什么样的口语都能入诗,强求入诗,必定是语言泡沫,谈不上是诗的语言,所谓鹦鹉能言争比凤,蜘蛛虽巧不如蚕。如果馅饼好不好吃、冲不冲厕所能直接入诗,那么,天下断然无诗。如果说这是尝试,那这种尝试也根本就是多此一举。

当年胡适尝试白话诗,就有老梅牢骚发了,老胡哈哈笑。且请平心静气,这是什么论调!诗句,结果让人大大地讽刺嘲弄了一番,胡适自己也承认这只是一首打油诗游戏而已。如果胡适一直这样游戏下去,现代诗歌史上就绝对不会有他的名字。

“粗俗化与追求自然、平淡风格也是毫不搭界的两码事。前人有作诗无古今,欲造平淡难之句。葛立方在《韵语阳秋》中说:今之人多作拙易语而自以为平淡,识者未尝不绝倒(指大笑)也。”“自然要求质朴、不雕饰、不做作,有生气、有天趣;平淡要求语言朴素,富有情味,内容精辟,正如王安石所说看似寻常最奇崛,成如容易却艰辛。我们从当今的诗海里,随意捞出一批来,就可以发现,仍如欧阳修所说其语多得于容易

“神秘化粗俗化,都是诗歌创作中的偏执和极端,都是对诗的语言的叛离,根本不会有什么出路。哲人说,被同一块石头绊倒两次的人,是不可救药的。而当今诗坛,不仅在正确导向上根本无作为,反而兴风作浪,甚至藏垢纳污,把诗歌作践得惨不忍睹!这究竟是学力问题呢,还是我们十分不情愿相信的文品问题?

九、诗坛能坐视诗人三落吗?

在历史这尊"青铜器",早已铭定:诗歌,是一个时代的精神醒雷;诗人,是一个民族的智慧图腾。伟大的诗篇、伟大的诗人,总为这个民族引为自豪。

自古诗人多磨难,但其精神世界,却总是那样丰满与雄健。矢志不渝地追求现实生活的理想化、追求艺术人生的完美化,是诗人与生俱来的品格。这种追求,让一个民族不断地发现现实与理想的距离,不断地看到新的希望,不断地产生新的动力。因为诗人对脚底这块热土太多情,对头顶这片蓝天太多情,对周围的芸芸众生太多情,因此,诗人的思考,总是站在时代前面,为理想开路,永不停息。当时代实现了先前的理想,他却又发现垃圾场边还有一个弃婴!正是这种品格,使诗人不屑于歌功颂德,不屑于顺河打趟;也正是这种悲剧性品格,决定了诗人的悲剧性结局。诗人似乎天生就是让后人怀念的!

古往今来,多少诗人为了这种追求,不惜用血与生命来抗争;多少诗人为喊出正义的声音,而甘于笑对苦难人生。多少年来,我们受够了伟大和崇高的愚弄,凡是人为张扬的伟大和崇高,我们都有理由怀疑其为功利所驱使。但是,我们却没有理由怀疑在我们的土地上,的确有伟大和崇高精神的存在,比如讲诗歌精神。它是一代一代诗人,用人生悲剧的代价冶炼出来的。诗人的悲剧,其实就是一个民族的悲剧。因此,诗人的人生悲剧,总是那样让后人扼腕叹息,总是那样长使英雄泪满襟!

当代中国,早已是人民的天下了。按理,诗人可以放马追求心中的完美理想了,可以放开揭示人们真实的生存状态了,可以放声呼唤社会和人生的合理秩序了。但是事实上,距离究竟还有多远?不难判断。再说,人民有能力来呵护自己的土地上升起的智慧之星吗?

诗坛,也早该是人民的诗坛了。可是,作为精神拓荒者的诗人,至今仍然是一群精神流浪者!

一切都在改变,唯有诗人的命运,多舛如初。

我们的时代,曾经出现过站在楼顶随便扔一枚石子,都会打中诗人’”奇观。经过大浪淘沙,有的自绝了诗性精神,因为他们的脆弱,我们无需惋惜;有的放弃了诗的追求,因为人各有志,我们无需责难;有的耽于安乐,江郎才尽了,因为诗歌不需要滥竽充数,我们无需强求;有的已被奴化,一味地谄媚邀宠去了,我们无需指望。他们传承不了诗性精神,也承载不起人文关怀的责任,他们把挑子撂给了最后的坚守者,我们只能任其随风飘去。我们关心的是,最后的守军和大批立志负起诗的责任的青年,他们能走出落难、落魄、落寞的命运吗?

一、诗人落难并非危言耸听。文字狱是中国政治的恶根,风雨一来,便漫山遍野疯长。始作佣者,当追至秦始皇的焚书坑儒,那是最黑暗、最残暴的时代。此后直到唐代,也许统治者看到了焚坑的恶果,一般还是能够对文人取包容、对学术取兼容态度的。也许是唐末的黄巢从反诗泄愤到动真格的造反称帝,给了宋以后统治者太大的刺激吧,此后的文字狱便时常大行其道了。震动国人的文字狱个案,当始于宋代的乌台诗案。那是十足的故意从文人的作品中摘取字句,罗织罪名,构成冤狱文字狱。苏轼的根到九泉无曲处,世间唯有蛰龙知两句咏柏树的诗,竟被权臣诬为有谋反之意,尽管宋神宗也感到这很荒唐,毕竟事关重大,苏轼差点就送了命。当时,已退居金陵的王安石,不计前嫌(苏曾经是他的政敌),仗义执言,愤然上书:安有圣世而杀才子乎?苏轼不仅是豪放的诗人,而且也是政绩显赫的官员,而他一生,却多是在围攻、夹击、抄家、坐牢、贬谪、流放中度过的。他的妻子说:他一生好作诗。诗有什么用,反而惹祸!一怒之下,焚烧了苏轼的手稿。乌台诗案以诗定罪开了先河。明代朱元璋大兴文字狱,因他是和尚出身,凡发现诗文中有及同音字,对作者即行诛杀。明初大诗人高启的小犬隔花空吠影,夜深宫禁有谁来?的诗句,让朱元璋觉得是故意讽刺他的后宫不干净,后来朱元璋找个把柄,将高启腰斩于市。清代康熙、雍正、乾隆三代,文字狱更是愈演愈烈,动不动就株连、滥杀。

历史常常出现不可思议的悖论,在人民的天下,也常常有喊出人民呼声的侠骨被压碎的事情发生。第一个祭刀的,是当年因谏诤被公开批判秘密杀害的王实味。开国之后,第一个中枪的,是文艺理论家、诗人阿垅,尔后又引蛇出洞,弄出个以诗人胡风为首的反革命集团。多次表白我可以被压碎,但决不可能被压服的阿垅,最终屈死狱中。此后的反右、文革,文字狱更被推向高潮,满天下追查天安门反诗的嚣声,我们至今仍嗡嗡在耳。文字狱的阴影,在新时期的初期仍然盛行,甚至一直延伸到今天。

“文字狱无疑是专制的产物。与封建专制的文字狱不同的是,现、当代文字狱却是以人民的名义!这当然是一种更可怕的噩梦。这些年来,朝廷废止了文字狱,而郡县文字狱却时有所闻。媒体披露的被人民公安逮捕和人民法院判罪的,虽然只有那么几个人,却深刻反映出公权加速异化地方专制猖行的社会现实。避席畏闻文字狱,著书都为稻梁谋(龚自珍《咏史》诗)那种状况,难道不也是今天的现实吗?文字狱历来为善良人们所切齿,却为专制独裁者所嗜好。只要专制、独裁的存在是一种现实,诗人敢于喊出真实的声音、媒体敢于传播这种声音,那么,文字狱疯行,诗人落难,就是绝对现实的事情。从彭水诗案稷山文案,已经做了现实的注释,而因文字受处罚、遭报复、挨黑砖这类做内部处理的,更不知该有多少!

古时,朝廷的谏官有不少是诗人,不任谏官之职的官员诗人,也有不少冒死谏诤的佳话。他们与帝王争是非、上纠绳皇帝,下纠绳百官,宁可被杀、被囚、被罢、被贬、被围攻、诬陷、流放,也不放弃正义,诗人的气节是何等感人!

几十年来,面对圣时杀才子强权碎侠骨,诗坛,你为什么总是逃避自保!

二、诗人落魄也非子虚乌有。落魄者,穷困失意也。诗不仅能祸人,而且能穷人

“诗能穷人这句常言,述尽诗人之痛。自古以来,那些曾经居庙堂之高的诗人,因为坚守良知和正义而被罢官、贬谪、流放,尽管精神痛苦,在生存方面,也许尚无饥寒之忧;而那些处江湖之远的平头诗人,不仅有巨大的精神痛苦,而且终生伴有生存危机。大诗人杜甫,曾经穷困得跟着养猴的人到山谷里去拾橡栗;在天寒地冻季节,穿着夏天的薄短衣到山里去挖黄独充饥,挖到天黑,空手而归,妻儿饿得有气无力,连四邻都为之流泪。杜甫困顿一生,最后死在船上。诗人殷遥,死时家里一无所有,年仅十岁的女儿天天啼哭,亲友可怜她,才凑了点钱发丧。这里,我们不妨摘引一些诗人述穷的诗句。

李贺——“无钱酒以劳乃歌一解以送之(无酒为朋友送行,只好作歌送友),终军未乘转,颜子鬓先老(李贺贫病交加,还不到十八岁就鬓发苍白,这位才气横溢的诗人只活了二十七岁);王季友——“自耕自刈食为天,如鹿如糜饮野泉(穷得与野生动物为伍),雀鼠昼夜无,知我厨廪贫(连鼠雀都知我家贫穷不肯光顾);段文昌——“曾遇阇梨饭后钟(饿得实在不行,听到僧人开饭的钟声就去混口饭吃,久之,僧人都讨厌他,改为吃完了饭再敲钟);孟郊——“借车载家具,家具少于车(穷得连一样东西都没有),暖得曲身成直身(大寒天冻得身子都蜷曲了,有人送来炭火,身子才暖得直起来);贾岛——“鬓边虽有丝,不堪织寒衣(鬓发能有多少呢?连鬓发都想弄来织衣御寒,不是冻怕了岂能想得出?)。欧阳修在《六一诗话》中说孟郊、贾岛,皆以诗穷至死

以诗人的才智,如果能舍弃自己的追求,或博取功名、或趋炎附势、或投身商贾、或躬耕田野,天无绝人之路,何至于穷困潦倒?但是,诗人的天性,常常令其不肯回头。

英国诗人济慈说:英国产生了世界上最好的作家,一个主要原因,是英国社会在他们活着的时候虐待了他们。这与欧阳修说的非诗之能穷人,殆穷者而后工也的意思一样,是说苦难才使他们写出好诗来。如果从艺术来源于生活这个角度看,当然是对的。但我总感有些偏颇,因为,伟大作品并非全出于穷困文人之手。当然,亲身经受过苦难,写苦难的切肤之痛会更细腻、更生动感人。

旧时代社会亏待诗人,因为那是旧时代。在人民当家作主的新时代,如果还坐视诗人穷困潦倒,这与情与理都说不通。诗的创作,是一种最艰苦、最耗神的精神劳动,说它是一种精神苦力,一点都不为过。诗人的劳动价值得不到承认,这难道公平?更何况,由于诗坛不开明,诗人耗尽心血写出的作品,越是能反映时代真实的越是不能发表,连那点微薄的报酬都得不到,作诗岂能不使人变穷?当然,生存不下去,你尽可以躲开诗歌,社会并不嫌弃多一个商人,多一个公仆,多一个民工,也并不惋惜少一个诗人,这对诗人当然无话可说。但是作为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如此轻视精神劳动,如此虐待诗人,这个国家和民族,还能说是健康的吗?

面对诗人的辛劳和穷困,诗坛,你为什么总是默不作声!

三、诗人落寞更非空穴来风。诗人早已成为边缘人,被社会冷落在一边。他们既无缘享受到社会发展的成果,更谈不上得到社会的尊重。当然,这里主要是指那些以诗歌为毕生事业、苦心孤诣、在诗歌荒原上的默默耕耘者。

首先,落寞的并非伪诗人。由于诗坛的沉沦和诗风的萎靡,一些招摇过市、欺世盗名者,盗走了一顶顶诗人的桂冠。他们谈不上诗歌精神诗人气节,他们迎合世俗、逢场做戏;出楼入馆、歌功颂德;低眉俯首、拜金逐富;误导青年、蒙骗社会。他们为权势和财富所奴化,败坏了诗歌,扭曲了人心,是一群亵渎诗神的祸害。但是,他们却拥有了或者说骗取了诗界话语权,甚至掌管了诗歌的生杀权,这些人当然不会落寞。毕竟,伪诗人总是经不起时间的冲刷、历史的过滤,只能成为这畸形现实中的匆匆过客。功罪自有后人评说,谁也割不断历史的舌头!

其次,落寞的也非准诗人。当今一批热爱诗歌的青年,他们苦苦寻找诗歌的出路,在迷宫中左冲右突,在沙漠中千回百折。他们中,流派林立,花样翻新,怪招迭出,好不热闹,所谓乱王年年,穷士日日更名。他们在诗歌技巧上的探索精神可嘉,但是,他们的诗歌主张,难免离题万里。他们总想绕过诗歌沉沦的实质、躲过湮灭诗歌的环境、避开过于敏感的政界神经,来开辟诗歌的新天地,这显然是天真的。其实,诗歌的真正出路,并非只在技巧上,而更在于实质的改变和环境的突破上。就诗歌本身而言,诗性精神血骨艺术真实皮肉表现技巧只是服饰化装品。这些准诗人,随着阅历的加深,终会分化,其中也会有一批人成为真正的诗人,但同时也走进了落寞之列。

“落寞的,是那些真正称得上诗人的成熟诗人。由于他们深悟诗性精神,不肯顺时俯仰;由于他们怀抱赤子之心,不肯欺世盗名;由于他们崇尚敦厚踏实,不肯空言塞众。因此,他们实际上也就被剥夺了诗坛言说的权利和自由,他们只能把精神痛苦深藏在心。他们只剩下一条路,就是把对社会和人生的理解、把对理想和艺术的追求,倾注在他们的作品中,尽管他们的作品,在当今注定难见天日。有时,他们也按不住言说的冲动,为了绕过另一种类型的文字狱(文字审查),发表的诗作中,总隐隐约约有欲说还休的意味,有负屈难申的意味,有悲苦难言的意味。而这种隔山弹鸟的表达,对激情横溢的诗人而言,其实是一种残酷,结果是更加深了诗人的落寞之感。总之,由于他们具备了诗人的德行,同时也就收到了落寞的报应。

作为诗人,当然要耐得起寂寞,这是一句很轻松、很现成的套话。但是,作为社会,封锁艺术的真实、关闭正义的声音,难道是合理的吗?盛世之治,当兴开明,古人说:夫民,虑之于心,而宣之于口,成而行之,胡可雍也!当今诗人,多生活在底层,最知民间痛痒,既是人民的江山,就应该让他们自由述说生活之痛、世俗之弊、施政之失、民众之望。这于政、于民都有莫大的好处。为什么不能让诗人在当代就能发挥巨大的精神作用?难道还要象历史上的黑暗时代那样,只能让诗人在若干代之后才能重见天日吗?那样,人民的天下,对诗人究竟还有什么意义?当然,即使在人民当家作主的今天,诗人的言说自由,也不可能靠谁恩赐。这需要呼吁,需要抗争。

面对诗人的隐痛和苦楚,诗坛,你为什么总是一言不发!

凡是了解诗歌的人都知道,真正的诗人,都是民族的精英啊!

天!当今,谁为诗人而哭泣?

十、诗坛能逃避良心拷问吗?

我们不知道中国的文学理论家、诗评家都在研究些什么,是研究文学回归本位么?文学的本位又是什么?是以自我为中心?是性灵闲适纯美?是寻找灵魂的避难所精神的栖息地?如果是这样,那么,从诗经开始,到楚辞、汉赋、唐诗、宋词、元曲、明清小说以及各代乐府、民歌的文调,可以说基本上全都错了,而齐梁之风、宫廷艳诗、贵族滥情以及当代的遗情书之类的诗文,才可以说是回到了文学的本位。把这个理论贯彻到底,岂非几千年来锻造的诗性精神人文关怀、诗人风骨,全都是历史的错误!而且,它不仅是中国文学的错误,也是世界文学的错误!这真是一个划时代的伟大发现!难怪当今中国诗坛能够那么心安理得,全无愧色。
推到展厅 礼物 打赏 赞(10) 查看   收藏(6)    

最近访客

发表评论

网名: 未登录网友 请先登录
呼朋唤友 (@好友)   【表情】
(严禁发布涉政敏感内容 《用户条例》

评论列表



沪公网安备 31010102002004号

用户登录...
查询邮箱...

请输入您的网名:   


请输入飘红理由

1、飘红的版主达到两位,标题会变红;
2、加精的版主达到三位,才能显示“精”字图标。
3、飘红鼓舞士气,加精保证水平。请各位版主把好质量关。
填写举报原因
请简要说明为何举报


  
移动贴子
将贴子移到
说明:因缓存的关系,贴子移动后,列表可能不会实时更新,请等待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