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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谈写诗的感受四(创作)

huge(远山绿叶) 发布于2018-09-15 15:57   点击:1802   评论:2  

谈写诗的感受(四)

 

五、诗的创作上的技术

写诗不是读诗,也不是抄写人家的诗,而是创作。创作就要服从创作的规律。

创作是从无到有,从不熟练到熟练,从不好到相对很好,从无人欣赏到有人欣赏的过程。这也是创作的特点,那么创作规律是什么呢?

写诗是一种实践。实践就离不开劳动及其工具、媒介、主体、客体等内容,也就不得不面对这些内容之间的相互联 系和它们的性质,如特点、特征、特色,也包括环境、氛围、格调,以及制约因素等。

写诗还是一种天赋。如同任何一件事情并非所有人都能做得来一样,写诗也是如此。必须承认这一点。所谓“人人都能写诗”,是指正常情况。一旦走的不是正常的路,如人云亦云的路,随波逐流的路,自以为是的路,虚荣炫耀的路,谋求捷径的路,这些路都是通向死胡同的,就不再意味人人都能写诗。

写诗需要实事求是。一个写诗的人既要对自己,也要对写诗这种行为有良好的自知,一是不能打肿脸充胖子,二是缺什么就努力补什么,只有这样才能开始有效的创作和实践。

天赋是人与生俱来的做 事热情和能力倾向。这种天生就自然表现出的热情和能力倾向,构成了人在某一方面的特质。缺少热情和缺少能力倾向,都不能使这种特质得以充分发挥和显露。

热情和能力倾向缺一不可。热情是使能力倾向成为实际行为的保障,能力倾向是使热情得以满足的基础。有能力倾向,能力才可以变成现实,没有能力倾向,怎么有热情也是徒劳的。所谓“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光有热情是不够的。那些自以为有能力,或自以为有热情的人,为什么写出来的诗总得不到人家的欣赏?恐怕不切合自身实际是主要原因。

天赋是写诗的一个方面,更多的还是要靠后天的努力、写诗的本质是创作,实践是其性质,具体效果如何是天赋与后天努力,也就是与学习、修养和实践共同作用的结果,所以写诗是既需要下真功夫、又依赖天成的一种精神劳动。

本人虽不信写诗会有“铁杵磨成针”的事,却相信天赋有可以开发的一面。人人都有一定的天赋,只是与生俱来,却不一定与生俱现,一旦学会开发自己,未必天赋不如人。 

这一部分只谈两个内容:创作规律和形式门道。后者因前者而来,是前者的反映,而前者靠后者体现出来,是后者的核心价值,没有前者,后者也无意义

1、创作规律

规律代表着事物内在的必然联 系,是不遵守就不行的一种普遍法则。因此,写诗要在创作上本着日积月累,循序渐进,有方向、有目的、有步骤地进行,从学习、交流、尝试开始,逐步把写诗推向深入,以读诗为基础,以欣赏为营养,以交流为媒介,以灵感为动力,以生活为源泉,以心灵为核心,进而融会贯通,直至水到渠成。

在实践上,要本着由易到难,由浅入深,广闻博知,触类旁通,举一反三,博采众长,扬长避短,兼练兼修,要相信熟能生巧、习惯成自然这种“天经地义”的力量。

在天赋上,要能够识人所长,知己所短,培养自己求真善辨,不随波逐流的心胸和勇气,敢于有虚怀若谷,长于定力,坚持信守,安于寂寞的信念和执着。任何天赋都怕朝三暮四,被人牵着鼻子走,如此天赋死矣,又何谈开发?

写诗违背上述做法,必然违背创作规律,可能依然说得上“写诗”,却无法说成“创作”,于是便流于了为写诗而写诗的所谓“写诗”了,至于这种“写诗”到底如何定义,实在毫无必要。

严格讲,创作是人用心灵映照生活,反映生活的艺术劳动。这种劳动的规律就在于人与生活的交互过程中,因每个人的心灵不同,映照的目的、角度、广度、深度也就不同,反映的内容、层次、色彩、含义和情感及其意趣也必然不同。所以说,生活不过是创作的基础和源泉,而心灵才是创作的核心,是精神境界决定了创作的最终面貌。

也就是说,通过创作而反映的生活,已非现成的表面现象上的现实生活,而是艺术真实的生活。艺术真实不等于现实真实,属于艺术真实的生活唯有人的精神世界里才有,这是因为非一定的精神境界便无法透过现象去品味和感受现实生活,也就不知道哪些是真实的,哪些是非真实的。

例如,随波逐流是现实的,也就是离不开现象的,这就不属于艺术真实。艺术真实是透过现象所到达的本质,这个过程才谓创作。艺术真实永远是创作的本质。

也就是说,借现实生活来反映精神世界里的生活,或用精神境界来发现生活的美好,就成了创作的真正本质。这里“生活的美好”是辩证的。例如,马致远《天净沙(古道西风瘦马)》,在透过一系列现实现象罗列的同时,揭示了内在的“愁”这一实质,也同时留下了诗的美。诗的美,何尝不是生活?

再如“飞流直下三千尺”这种说法,表面看属于一种简单的修辞,而实际上离开了人的精神世界便不复存在,也难以理解,所以它的真实性只存在于人的精神世界里。这是作者把真实世界转变为艺术真实以后,再以艺术真实为对象进行创作的结果。这也解释了为什么“艺术高于生活”。

由此可知,精神世界,或曰内心世界,才是创作劳动的确切对象。也由此可知,创作是无法离开人的精神世界的,离开了精神世界,创作也就名存实亡了。

精神境界作为精神世界的核心,代表着精神世界的最终的品质,也就代表着一个人的精神世界所能达到的高度、深度和广度。因此,反映精神境界的创作,必然要比简单反映精神世界的创作,更能体现创作的个性倾向和情感程度。也因此,精神境界不仅是创作的对象,更是创作的唯一合理支点。

比较辛弃疾《水龙吟·过南剑双溪楼》和《南歌子·新开池,戏作》,毛泽东《七绝·为女民兵题照》和《贺新郎·别友》,李煜《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时了)》和《一斛珠(晚妆初过)》,便大体能明白这些道理。

精神境界与精神世界是难以分开的。精神世界是创作的主体,客体却是精神境界所能发现和达到的最深刻、最真实的客观生活,也就是从现实生活到艺术真实的升华。精神境界的高度与所代表的精神世界的广度和深度,共同组成了人的心灵。对这个心灵,在创作上不外乎以什么角度、程度,如何表现它而已。艺术劳动这种集主体与客体于一身的特点,才是创作最本质的特点,是创作的根本性质,也体现着创作最本质的规律。

写诗不能离开创作的特点,也就不能忽视创作规律,就不能不反映心灵的东西,故不重视表现心灵,特别是心灵修养,而只重视一般的、生活表面的喜怒哀乐,乃至规避心灵的某些方面,写诗难免不是扭曲做作的。

2、形式门道

形式是创作的一个性质,是一创作区别另一创作的标志,是作者与欣赏者之间的唯一有形的媒介,也是作者反映内心世界的工具。

是人的内心世界,把创作形式和现实生活联 系了起来,才有了创作。换言之,创作依托一定的形式,才成了表现内心世界的工具,进而这种工具便担起了把内心世界作为创作对象,而向着创作主体所需要的表达转变的责任,这才有了创作本身,以及具体作品。

“门道”代表创作的方式、方法、手段和途径,是创作过程得以持续并形成某种结果的凭借。有了这个凭借,创作才得以最终以作品的方式显现出来。

因此,写诗既要重视形式,又要重视门道,兼有把握,才基本算“中规中矩”。如果连中规中矩都做不到,又何谈创作,包括对创作的创新与突破。

传统诗的形式,如前面所述,既有约定俗成的一面,也有内在规律的一面,二者是相辅相成的,既不可作茧自缚,也不可凭空臆想,要在古人经典作品中学习和借鉴,所谓“取法乎上”,更要重事实,重效果,重规律,而远离偏见,不被人云亦云所左右。

形式充其量还只是创作的壳子,是一种外在特征,并不能直接产生作者的表达,特别是个性。作者的表达和个性,只有通过对具体“门道”的运用才能体现出来。例如,语言的、情感的、风格的。

1)诗体选择。正如有人要把文章写成小说、写成散文、写成论文一样,诗情诗意来了以后,也需要选择一下体裁。即,首先考虑以什么样的形式、什么样的格式来写诗,然后遵循具体的形式要求和格式规律开始创作。

比如齐言诗要分古体和近体,长短句要分小令、中调还是长调,同时还都有一个选韵问题,是选择平韵还是仄韵,因为这牵涉到情感的释放、语言的容纳、诗本身的容量、意趣的体现等。

再比如,一个诗兴来了,如果用几个句子,就能把诗情诗意概括下来,那么选择绝句、小令足矣,就不必贪大。这也避免了凑字和故弄玄虚之嫌。下面以拙诗举例。

拙作《五绝·得知友人受伤以小诗慰藉》:

人强无可撼,树大雪难摧。待到天迎霁,晴霞处处开。

这是本人得知友人在车祸中受伤,于她的空间里做的即时留言。这说明,诗兴简练,诗情诗意就不必小题大做,同样能够表达友谊和关切之情。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或问候、或安慰、或唱和,我们之间的互动亦是如此。如:

拙作《五绝·问候友人》(2016-6-92:2):

怎么样,恢复如何,想必这些天应该缓痛了,应先少动,保持好心情!

痛不加强者,伤磨软弱人。神仙凭自做,先忍一朝辛。

拙作《七绝·探友人见诗而附和》(2016-6-1223:22):

怎么样,又好点没?美诗说的是,附和 --- 

人生总有不如意,何况车来人往中。唯有警钟常在耳,脚跟不失半回聪。

拙作《五绝·慰友人》(2016-6-220:6):

怎么没有找到照片呢?不过,好起来比什么都好!继续再好!

可否一声令,命君痊更强。天人同努力,健步一如常。

拙作《五绝·致友人》(2016-10-160:16):

long time no see, 今儿上来问候柳妹健康,全好了吧?也不见新文章啊。

心牵柳妹伤,意共友人强。只为一宗事,君身要健康。 

拙作《七绝·复柳妹》(2016-10-1817:28):

柳妹告知伤已痊愈,甚慰,又言歇笔之意,则甚惜,遂表此怀。

拟定今宵应喜酌,遥贺吾朋得健康。更替一杯该罚酒,妙笔期来不歇香。

以上拙诗,可以看出,拿来这里并无刻意。列出这些,是想以自己的心得体会,来说明写诗未必要贪大求全。

当然,有了诗兴,一时又不好捉式择语,为了留住诗兴和将灵感记录下来,改用新诗表达,比由于刻意追求旧诗体而不得不扭曲灵感,恐怕要来得更好,毕竟新诗不受格式限制,就相对便捷些。如某晚本人以这样的短诗在友人空间里留言:

拙作《祝贺丁翔中央美术学院研究生毕业》(2016-11-422:41):

一颗天才的星,亮晶晶,又一次出发,升腾,做旧的昨日,点亮影踪,比月而行,指向黎明,新的一天,灿烂,恢弘。

本人不喜欢为写诗而写诗,更愿意“换着说话”。这既保持了诗兴,又达到了说话的目的,同时还能尽量给人以某种意趣的感受。这也是我对写诗的理解和基本态度。

还说旧诗体。只有在面对灵感如泉,诗兴如涌,诗情诗意又很缠绵复杂,纠结不断,选择篇幅长一点的体裁,如律诗、中长调,才是合适的。

拙作《七律·与柳妹说》(2016-10-1920:49

哈哈,盼望柳妹健康才是真格的,果然如期,甚慰哦。说几句,也就世道炎凉和人生难免坎坷磕碰言:

悲欢不与苍天道,只向花开说我情。纵有强霾能蔽日,信无春圃不含英。

今朝胜过往朝好,来日还超今日荣。便见秋霜凋树叶,笑听梅雪一同生。

这是关于当时说起世态炎凉话题和友人的互动。这个话题显然不是一两句就能说清的话题,如果选择绝句,或显突兀,或显不到,总免不了容量不够之感,于是就选择了律诗。

拙作《七律·复马姐》(2016-10-2723:25):

刚发了篇旧文,编辑后退出来,忽看到留言了。马姐身体欠佳,本来就该安心治病养病,又不能上网,就更不得劳神而弄雅,不合所务,孰重孰轻,不可不决,读诗写诗等好些一点不迟,好吧?也让家人放心些。------

问医看病攸关大,焉使精神费读诗。孰重孰轻应有决,何愚何智岂无知。

闲中唱和方谐雅,忙里附庸堪太痴。唯有健康真宝贵,其余尽可待来时。

这也是与友人的互动。题记已经说明了情况,一两句安慰的话自感情意不够,也不免轻率,就改用了律诗格式。

当然,有时诗的长短并非可以选择,如在相互唱和时就是这样。

拙作《高阳台·城郊林中散步》(2016-07-1309:56):

马姐未置图啊,也是,这落红堆砌悲哀,恐怕其情其景何能解哉?思旧面今,殊困独忍,又怎么不让人如痛咽黄连?无复它照,更怎伸慰。大作引老弟有思,借而下和之,亦表感同之意:

浅透金辉,逍遥闷夏,弄断束束根根。化露潮凉,俄而竹椅挨身。空调不给穿堂力,漫有风、又怎怡人。度昏宵、要抚心情,都趁清晨。

无眠昨夜空销梦,况和衣欲起,伏案难陈。转换之间,晚灯残对天新。人多不是通幽处,却奈何、脚下殷勤。念曾经、一对鸳鸯,戏水无痕。

拙作《鹊桥仙·诌得》(2016-10-2023:06):

晚八点左右,秋雨阵阵,风声瑟瑟,时而骤作,才写了首绝句,又见马姐有填鹊桥仙二首,遂感而得。

频来秋雨,时而风骤,到处初寒景象。梧桐落叶渐多哉,面窗外、些些凄怅。

转身还念,中秋时节,多么天高气爽。京畿是我故乡兮,怎也要、和她一样。

拙作《风入松·诌得》(2016-11-423:32):

喜欢这两句情结:“蓦然回首思量”。“检点行囊遗忘,那时一段情殇”。引人入境。也顺口溜上几句:

天寒日渐北风浓,人在剩秋中。满园花木皆青紫,却才怕、到了成空。多少风光往日,转头残也无穷。

最忧还是落梧桐,夜夜不同容。与它朝暮身前过,只当为、引凤招龙。早识不堪期许,何如换种青松。

这三首都是与诗友在同一词牌上的唱和,词牌也就没有选择的必要了。

2)情调选择。写诗是有目的的创作行为,离不开情感的配合。情感怎样配合呢?就是调整情感倾向。

情感倾向是情调的最主要特征,表现为作者的情感意涵和态度,如同情、爱惜、认可、赞颂、贬斥、讨伐、讽刺、怨愤、训诫、说服、评价等。情感倾向也需要一定的表达方式,才能体现其意涵和态度的具体程度,这就是表达的尺度、层次如何。例如,直白与含蓄,豪放与委婉,深刻与浅淡,通俗与文雅等。

因此,诗按情调分类也就有了寄情诗、抒情诗、写景诗、咏物诗、叙事诗、讽刺诗、歌颂诗、哲理诗、说理诗、述志诗等,以及更细的分类,如山水诗、田园诗、边塞诗、忧怨诗、征战诗、生活诗、送别诗、羁旅诗、思乡诗、忆人诗、怀古诗、唱和诗,等等。

诗的情调不同,透露出的现实生活带给人的精神世界的感受就不同,反过来,人的情感对现实生活的映照就不同,创作出来的艺术真实也不同。也因此,创作过程中选择词语和结构诗句就不同,表现在视角选取和手法运用上就不同。

情调选择,关系到创作规律的运用,是写诗无法回避的一个重要方面。但是,这些分类是相对的,未必不可以相互融合。

苏轼《题西林壁》:

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这是一首写景诗呢?还是一首哲理诗?未必不可以兼而属之。

拙作《蝶恋花三首》之一:

还记当年先烈血。可染松岩,未敢寒尸骨。只为神州同冷热,不将安日返妖孽。

今夕人民同日月。却有贪官,正把江山拽。糖弹面前频失节,暗中总把公权越。

这是本人写的三首反腐诗《蝶恋花》中的一首。这样的诗是属于讨伐,还是属于说理?都未必,它就属于今天的反腐诗。

拙作《七律·米戈兄读吾浪淘沙十二首“说平台”后惠诗,吾以此陈后感和之》:

谢米戈兄大作,不和不礼,说说陈后感 :

自言自语自纠缠,人莫以为哀逝川。敢信山河将更好,岂忧燕雀会殃然。

仅凭乱噪难回雨,一俟胡来则着鞭。世有豪门如暗道,我无片字不朝天。

这是本人在写完反腐诗《浪淘沙十二首·说平台》后的真实感受,用这种情调与诗友对和,又该如何分类呢?

写诗懂得调整情调,合理分配情感倾向,虽是“知其然”的重要方面,但更是“知其所以然”的重要方面,既有所秉,又能灵活对待,才是情感选择最正确的途径。这样,就不会被窠臼束缚,而让自己的精神世界不论作为创作对象还是创作主体,都能在写诗中得到尽情的发挥和展现。

3)谋篇布局。谋篇布局也叫“章法”,是任何以语言为主要工具的创作形式最根本的要求。写诗焉可不循?哪怕选择再恰当的形式、再准确的语言、再明确的情感,甚至再深刻的立意,只要不循章法,就不能把这些从点到面地进行合理安排,必然如一盘散沙,毫无秩序。

写诗也是写文章,无非话多话少,形式略有差异而已,只靠语言的文采是不够的,还要有语言的条理,要保持语言片段的完整性。也就是说,写诗也要有开头、结尾,也要有过程和高潮。

A、起承转合。这是写诗最起码的结构方法。诗不论长短,每一首都是一段完整的意思,不完整就成了“半不拉几”的话,也就无法让人明白了。

《红楼梦》第四十八回,黛玉对想学律诗的香菱道:“什么难事,也值得去学!不过是起承转合,当中承转是两副对子,平声对仄声,虚的对实的,实的对虚的,若是果有了奇句,连平仄虚实不对,都使得的。”又说:“词句究竟还是末事,第一立意要紧.若意趣真了,连词句不用修饰,自是好的,这叫做‘不以词害意’。”

“起”是文章的开头,“承”是文章的过程,“转”是文章过程中的高潮,“合”是文章的结尾,由这些组成一个缜密且自自然然的过程,写诗才是完整的。

“万事开头难”,“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都说明“起”的重要性。关于“起”,古人总结出的最重要经验就是“起兴”。朱熹说:“兴者,先言他物以引起所咏之词也”。这说明“兴”就是寄托,把所要吐露的情感和话语先寄托于相关的事物或景物,然后再引出来,从而给人以睹物生思,触景生情的自然感。

其实,这也是出于更易于引起他人共鸣,先把人引入某种情境的需要,目的是避免说话空穴来风。例如,“诗经”中“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就是很好的例子,前两句用“雎鸠”建立起对“淑女”的联想,后两句才可以兴为(引出)对“淑女”的态度和这样的表达。又如,毛泽东《七律·人民解放军占领南京》,首句从情景渲染开始,次句才方便兴起而说事。

“承”,通常以铺陈或精雕细琢的方法,延续“起”并给“起”生成价值,也就是让各种“起”变得有物而丰满,然后顺利承接高潮,进而引出全诗立意。“转”是对“起”和“承”向一定方向引申和升华,通常是全诗主旨性“立意”,是诗的意思上的高潮,也是创作上的关键。如果说“承”是道出自己的感受的话,“转”则是要引起他人的感受。“合”是总结全篇,把自己的感受和要他人共鸣的东西融为一体,既有收结作用,又有留出言外之意的作用,这是关键的关键

“起”除了寄托这种方法,还有则莫过于直抒胸臆,往往给人以劈空而来的震撼感。例如,毛泽东《七律·长征》首联“红军不怕远征难,万水千山只等闲”。再如,

杜甫《望岳》:

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

荡胸生曾云,决眦入归鸟。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诗从自然景色写起,首联起而兴之,次联进入细致刻画,颈联转入情感联 系,实际上既有承又有转的意味,尾联猛转,收结全诗,既突出了泰山之高,又使人意犹未尽,浮想联翩。但是“岱宗夫如何”一句,则极具劈空感。

B、合理布局。通常认为绝句以句,律诗以联,分别承担起、承、转、合的作用,不过是一般看法,大多数情况下还要具体情形具体分析。

毛泽东《七律·人民解放军占领南京》:

钟山风雨起苍黄,百万雄师过大江。虎踞龙盘今胜昔,天翻地覆慨而慷。

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

毛泽东《七律·吊罗荣桓同志》:

记得当年草上飞,红军队里每相违。长征不是难堪日,战锦方为大问题。

斥鷃每闻欺大鸟,昆鸡长笑老鹰非。君今不幸离人世,国有疑难可问谁?

毛泽东《七律·长征》:

红军不怕远征难,万水千山只等闲。五岭逶迤腾细浪,乌蒙磅礴走泥丸。

金沙水拍云崖暖,大渡桥横铁索寒。更喜岷山千里雪,三军过后尽开颜。

比较这三首诗,第一首从置境写起,引出事件,其后颔联承,颈联转,尾联合。次首引追忆而劈空起,引出故事情况,中二联从实写转入虚写,都是说的长征中的事,可见非意思上的实转而是虚转,尾联才真正起到了实转与合篇的作用。第三首以感叹劈空而来,引出判断,次句和中二联都在刻画长征的艰险,转与合也交给了尾联。这种因而制宜的方法,很好地解决了诗的结构布局问题。

如果不考虑声调,只从意思上看,这三首诗的首联二句,都是可以换置的,换置后,第一首则由事劈空起,引出局面,第二首由故事劈空起,引出人物追忆,第三首由判断劈空起,引出感叹,都不会影响诗的意思结构。又可见,写诗起承转合与布局谋篇也不是僵死的,而要充分考虑意思和声调的双重要求。

律诗有对仗要求。对仗虽与起承转合并无直接关系,它的有无却与结构和布局有关。从结构看,律诗多用对仗,绝句也有出现对仗的情形,从布局看,对仗句比对偶句相对沉实,上面这三首诗每一首中分别有两组对仗句,都安排在了中二联,且颈联比颔联更工整,布局就显得稳重和均衡。

对仗之所以比对偶要沉实,主要体现在对仗在语义结构上比对偶更讲究,更严谨,加之对仗的上下句间的匹配关系,使语义和结构相互限定,这就让对仗句比仅仅依靠声调配合的对偶句,显得稳重而雍容富态,更有森严感和秩序感。

例如毛泽东《七律·吊罗荣桓同志》中的“战锦”二字,因处于对仗句,与出句中“长征”二字必然是相对的,两个字都是修饰与被修饰的关系,而非一个是偏正关系,一个是动宾关系。这就否定了“攻打锦州”的单一解释,而应回到诗的本来意思上去理解。

此诗中的“锦”字,实际作用是上扣“每”字,下带“问”字,非具体指代“锦州”一仗,而是从泛意上指“锦衣”、“锦旗”、“锦囊”类,都是鲜明美好的标志,既可指路线站队,也可指方向性质,还可指斗争策略,是对罗荣桓在历次党内斗争中的美好表现和坚定立场的写照。这样,“战锦”与“长征”才是对仗的,又恰好与“攻打锦州”形成双关意。

这样的理解,完全是因为对仗句具有限定效应的结果。如果“战锦”二字不出现在对仗句,才可能引发歧解。这不啻为对仗句在功能上的一个重要特色。

对仗尽管不必纠结于宽严,但对仗给人的感受还是要重视的。诗的格式对称性多少,决定了诗的结构对称性多少,也就决定了诗句内部的语言搭配和布局怎样。

不过,有人从视觉上以为诗具有建筑美,认为对仗是诗的结构重心,这是不确的。诗的结构重心是与起承转合有直接关系的,只有对仗句与起承转合的重心耦合时才是诗的结构重心。因此,出于和谐的需要,对仗句才常常济着向起承转合的重心靠拢。

从主观感受上讲,在束缚感上,对仗句严对重于宽对;在联 系上,实对重于虚对和虚实对;在语义上,并列对重于流水对。例如“盘飧市远无兼味,樽酒家贫只旧醅”,就比“漫投墨客摩蝌蚪,胜与朱门饱蠹鱼”更觉沉实。对仗句的沉实程度与对仗句的品质无关,无非让诗的结构布局对给人的感受有所影响而已。

再如,对仗句中出现合 成词、连绵词、地名、俗语等固定搭配的词语,总要比作者临时组成的词语要沉实,因而在组织对仗句时一般要保持它们的对称性,尽量不去破坏它们的原有结构。如“逶迤”对“磅礴”,“云崖”对“铁索”,“牢骚”对“风物”,“花径”对“蓬门”,“春灯”对“夜雨”等。

苏轼《饮湖上初晴后雨》: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濛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绝句本不必用对仗,此诗首联便用了对仗。“潋滟”是个叠韵词,用另一个叠韵词“空濛”来对,分量上就很和谐。

至于有些刻意求工的对仗,又并非信手拈来,无须加虑。

词曲也离不开起承转合,是直奔高潮,还是起伏跌宕,虽多少与诗同理,又确有不同。词曲语言参差,空间较灵活,又因为它本来的重心在曲调上,曲调散佚以后,其语言特性依然保存了下来,故词语搭配和诗句组合也较灵活。

词曲的句子对仗与否,也是如此。有的属于规定,有的属于作者自定,一般不涉及“头重脚轻”或“小身子大脚”这样的问题,因而词曲的起承转合的结构关系和重心也是相对灵活的。

同样,词曲也需要让人顺利与之共鸣,也以讲究起兴为便捷之道,甚至比诗更能游刃有余,结构上则更加活跃。

仅以双调来看。通常上片以写景、叙事、铺陈、感怀为主,下片则转入抒发、慨叹、寓意,或采取上片分写,下片总写、上片总写,下片分写等方法来组织结构。词的结构不仅要层次分明,也要显而易见。

苏轼《念奴娇·赤壁怀古》: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

辛弃疾《清平乐·村居》:

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 醉里吴音相媚好,白发谁家翁媪?

大儿锄豆溪东,中儿正织鸡笼, 最喜小儿无赖,溪头卧剥莲蓬。 

李白《菩萨蛮》:

平林漠漠烟如织,寒山一带伤心碧。暝色入高楼,有人楼上愁。

玉阶空伫立,宿鸟归飞急。何处是归程?长亭连短亭。

东坡词上片写景感怀,铺陈描状感叹齐布,下片转入联想,兼描绘、写意、转折、叹息,如一泻千里。稼轩词亦以写景开始,却将上下片合拢,基本属于上总下分,上片从景到人,一掠而过,下片立即转入人物分写,以一个个特写镜头,终呼应开头两句。太白词则寄情于景,所“兴”不离其“起”,结构如律诗般起承转合。

再比较周邦彦《阮郎归(菖蒲叶老水平沙)》与李煜《一斛珠(晚妆初过)》,可知前者上总下分,后者则上分下总。又如毛泽东《贺新郎·别友》,上片叙事,下片写景抒情,以故事和时间的先后顺序来安排结构,并不固守起兴法,却又得起兴之精髓,读来颇感清新自然。这也,诗词的“起”可能有一定的规律,而谋篇布局只有大体的形态,却无一定之规。

“起”具有对谋篇布局的统领作用,起兴虽是简便易用的一种方法,也是最容易归纳的一种方法,除此也并非不这样不可。总的说,合理的“起”千姿百态,不尽相同。景象、事物、事情、人物、时空、感触、联想等,都能够给人以听视觉上的,或感觉上的刺激,无一不可用于“起”。

不过,“起”再怎么重要,也只是为写诗找到一个切入的角度,关键还在于如何把意思说顺,使意思明白,即谋篇布局中内在的结构联 系。

冯延巳《临江仙》:

冷红飘起桃花片,青春意绪阑珊。高楼帘幕卷轻寒。酒馀人散,独自倚阑干。

夕阳千里连荒草,风光愁杀王孙。徘徊飞尽碧天云。凤城何处?明月照黄昏。

欧阳修《临江仙》:
 
柳外轻雷池上雨,雨声滴碎荷声。小楼西角断虹明。阑干倚处,待得月华生。
     
燕子飞来窥画栋,玉钩垂下帘旌。凉波不动簟纹平。水精双枕,傍有堕钗横。

比较这两首《临江仙》,同是“倚阑干”而作,试着将冯词上下片倒置,就会发现并无根本大碍,而欧词则不可。

李清照《蝶恋花》:

暖雨晴风初破冻。柳眼梅腮,已觉春心动。酒意诗情谁与共?泪融残粉花钿重。

乍试夹衫金缕缝。山枕斜攲,枕损钗头凤。独抱浓愁无好梦,夜阑犹剪灯花弄。

此词以景起兴,试着打破一下,仍将上下片倒置,会发现,除了倒叙感,结构很难被打乱。

毛泽东《蝶恋花 答李淑一》:

我失骄杨君失柳,杨柳轻扬,直上重霄九。问讯吴刚何所有,吴刚捧出桂花酒。

寂寞嫦娥舒广袖,万里长空,且为忠魂舞。忽报人间曾伏虎,泪飞顿作倾盆雨。

这首词以杨和柳起兴,引发联想,上下片显然有很强的顺序关系,且相互交融,前后是不能倒置的。

可见,“起”并非写诗的“命门”,诗的内在结构联 系才更重要,因而重视整体结构和因而制宜地谋篇布局,才是诗的真正“命门”所在。

4)意境营造。意境是用语言结构出来的一种特定环境、氛围、时机和场合,之中的人或事物则称作意象。意境包括情景、情境和语境,狭义则不含语境。

A、意境、意象和语境。意境犹如其它文章中为展开故事情节,制造情感冲突,或寓意说理,通过一连串描写、刻画、渲染和烘托而推出的场面,也犹如影视中的一组或多组镜头,实际上就是一种时空关系。诗中的意境也是这样营造出来的。

例如苏轼《饮湖上初晴后雨》,通过对西湖晴时和雨时两个意象“水光”、“山色”的描写,展现了西湖的“美”。这个“美”,便是诗中针对西湖营造出的意境,为作者引出其后的联想提 供了合理的情境,即时机、氛围和场合。这个意境,则又成了“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这两个诗句的语境。

意境和语境,二者互为因果,很难分开。这几乎是所有艺术创作无法避开的话题。任何意境的营造都不是空穴来风,意境是语境的铺垫,语境靠意境使语言生成准确的意涵。意境营造固然有其自身的美感意义,但止于此而不生成语境意义,也意味着同时失去了其自身美感意义的基础,所以意境也称“寓意之境”,意象又称“寓意之象”。

又如苏轼《题西林壁》,假如没有首联对庐山山势特点高度概括这种情景的刻画,也就不会形成后两个诗句的语境,其哲理意义也就无法揭示了。

意境的营造离不开意象。意象是意境的核心,有支撑作用。意象是对人和事物本来形象的加工和主观再创造。比如,诗中的山还是山,却是意境之山,人还是人,却是作者主观情感中的人,景还是景,是作者所描绘之景。但是,意境的营造,绝不是为了意境而意境,它虽围绕意象展开,却是以制造语境为目的的,为语境服 务。

既然意境和意象都最终是为语境服 务的,也必然是维系诗的情、意、理三个方面主要时空关系的核心和支点。离开这些,语境也自然没有了,所以意境和意象一当生发出来便无可替代。

再如毛泽东《七律·人民解放军占领南京》,首联以高度概括的方法营造意境,为其后各联制造语境,然后转入说理。《七律·吊罗荣桓同志》,以前三联全部营造意境,为最后一联制造语境。《七律·长征》则以后三联为意境,为首联制造语境服 务。其中,意境、意象和语境都是相辅相成的,任何一方确定以后,其它各方也随之确定下来,故意境营造是有其内在规律的。

毛泽东《卜算子·咏梅》:

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

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

上片,诗句全部用于置景以营造意境。首二句为渲染,第三句刻画,第四句烘托,使意境由远及近,由大到小,层次分明,突出了“悬崖百丈冰”的冷峻冬季,又使“悬崖百丈冰”成为意境中的主意境。在这一过程中,以语词“犹有”于多个意象中挑选出主意象来加以控制,加强了主意境与主意象的映衬,从而实现了整个意境向语境的转移。下片,首二句便是全词的真正意思了。没有上片意境的营造,这个意思就缺乏说服力,也不好站住。后二句则复归意境营造和对主意象的刻画,以巩固全词立意,亦不过是通过作者的联想,由实境营造转入虚境营造罢了。

便是像王之涣《登鹳雀楼》、李白《望庐山瀑布》这样的写景诗,也非“无意之境”。要是不去围绕黄河这一主意象,去营造“入海流”的宏大气势,或失去“白日依山尽”这一副景的衬托,其后之所以有对未见风光的联想,之所以有呼唤更大视野的心理需要,便难以解释了。同样,要是没有“紫烟”之景象,“遥看”之空间,“挂前”之气势,或许能有瀑布快速流动之感,却不好生出“飞流”与“直下”之感,更不会有“三千尺”的想象,这首先就意味着失去了“疑是”这样的心理活动基础,又何谈联想到“银河”和形成震撼般的“落九天”的情感抒发?

显然李白《望庐山瀑布》中,后两个诗句是现实的语境而非真实的意境,是作者通过首联营造了一个视野开阔的主意境,才有可能让他由实转虚,用后两个诗句去营造一个于作者心怀中想象的更高远、更夸张的意境,从而满足了作者博大的情感抒发需要这一立意。

意境营造,由于置景中渲染和烘托的需要,特别是为了更好地描写和刻画事物的需要,也需要有主境与副境、主象与副象的安排,但因此认为意境营造就是为突出意象服 务的,或认为突出意象就是为了表现意境的美而无它,这些认识都未摆脱为意境而意境的创作偏见,是片面的。

写诗是用诗的方式说话,主要还在于把诗的意思说清楚,把作者情感表达出来,因而就需要创造合适的语境。意境与语境相得益彰才是写诗的真门道。意境不仅仅有益于意象的解读,更有益于建立语境,而最终是为了满足对全诗主要意思和作者情感的解读。

B、意境处理。清楚意境与语境的关系,就会知道意境无法离开语境而存在。那么,语境能否离开意境而存在呢?答案是肯定的。

毛泽东《西江月·秋收起义》(1927年):

军叫工农革命,旗号镰刀斧头。匡庐一带不停留,要向潇湘直进。

地主重重压迫,农民个个同仇。秋收时节暮云愁,霹雳一声暴动。

全词无一处描写和刻画,也没任何渲染和烘托,都是对一些事件和活动的记叙,是直白的叙述,“暮云愁”、“霹雳”两处也只是简单的比喻,如果说所突出的几个事物堪算意象的话,也只是当时现实情景的一些重点特征,并不能算真正的意境营造。

然而,此词就是通过这样的直白叙述,表现了当时革命斗争如火如荼的场面和气势,那么这个“意境”何来,又何以见得呢?

是“背景”。作者把一切细致的描写刻画与烘托渲染都剥离给了“背景”,如同“剥筋”一般,把人和事物的形象及其特征从繁复的现实中抽出来,交给读者通过自己的想象去寻找视觉感。这便是中国传统文学常用的“白描”手法。“白描”,“不描”也。

白描以叙述见长,它的对象是以人和事物原有的形象为主,不加描绘、上色和渲染,不图华丽细致,只求用通俗简洁的语言,传神的概括方式,勾落出人或事物的本来形象和特点。这种创作方法,正是中国最古老最传统的语言技艺。

例如,“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两句都是白描写法,“日照香炉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也是,前句以白描开头,渲染瀑布上方具体情形,次句依然以白描写法承接,转而叙述瀑布纵势的样子。再例如《诗经·国风·魏风》中的两篇,

《硕鼠》(节选):

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三岁贯女,莫我肯顾。逝将去女,适彼乐土。乐土乐土,爰得我所?

《伐檀》(节选):

坎坎伐檀兮,置之河之干兮,河水清且涟猗。不稼不穑,胡取禾三百廛兮?不狩不猎,胡瞻尔庭有懸貆兮?彼君子兮,不素餐兮!

前首朴素直白,看到什么就说什么,想到什么就是什么,一叙到底。次首虽出现“清且涟猗”这样的形容语,却仅仅是对事物特征的真实再现,亦未加雕琢。

这种有意境而不依赖营造就能存在的意境和意象,显然是作者有意安排出来的,也是属于“寓意之境”、“寓意之象”的。又如马致远《天净沙·秋思》,前三句连简单的叙述都没有了,只进行事物罗列,堪谓白描的白描。可见,白描的特点是最大化地突出意象和意境本身,而尽量省略不必要的语言过程,其意境营造,不过是从前台退到了后台,其时空关系则由主观寓意之境变成了作者有意安排的自然背景。

不得不承认,这也是意境的一种营造方法。确切说,这是对意境的一种处理方法,即不依赖意境也能突出意象,这时的意象实际上又回到了形象本身。

毛泽东《为〈中国青年〉复刊题词》(1948年):

军队向前进,生产长一寸。加强纪律性,革命无不胜。

这首诗很多人为之惋惜,说一位大手笔竟如此创作,宛若顺口溜。其实,顺口溜有什么不好?因为欣赏习惯而产生的成见,有可能就是偏见。

应该说,诗的高下不在有否意境,不在意境的如何处理,这只关乎对欣赏的习惯性迎合意义,或曰对读者投其所好的美感意义,诗的高下在于诗的语境是否自然,引出的立意是否贴切、独到。
  语境有广义和狭义之分,广义包括说话环境、氛围、范围、场合等客观情形,狭义则专指说话的上下文,是说话者主观营造出来的。上下文既有内容方面,也有结构方面,是把内容用一定结构串联起来而形成有连贯意思的一组组逻辑关系。说话没有逻辑,听者就听不懂。上下文就意味着结构和逻辑。
  只有形成一定结构和逻辑关系,话语间才有联 系,才显现出有条理,顺序、布局、章法、结构等上下文的样子。这个样子,表明了说话的前后意思有什么关联。没有逻辑就不会有上下文,语境也提不上。
  所谓“言中有物”,也指的是上下文和这样的联 系。上下文通过内容中具体的事物和概念把前后意思衔接起来,就形成了一定结构和联 系,至于是否做到了结构严谨和逻辑严密,可另说。只有这样,
说话才能够展开和持续下去。这是通理,写诗不管用不用意境,都必须遵循这个通理,也就是要重视语境。

上面这首诗中,“军队”和“革命”既是内容中具体的概念,也分别代表具体的形象,二者不但有内容上的联 系,放在一起也是一种结构关系。在这个大语境下,“军队向前进,生产长一寸”作为小语境又形成了很强的因果联 系,而“纪律性”是一个普遍共识化了的具有保障意义的概念,起着把“军队向前进,生产长一寸”与“革命无不胜”联 系起来的关键作用,那么“加强纪律性”就通过这样的上下文,把全诗的立意充分表达了出来。

诗的面貌总是与灵感有关。灵感是什么样子,诗兴就呈现什么样子,写出的诗就是什么样子。正如一个会写字的人,你不必要担心他会不会写字,也不必担心写得好与不好,因为他的功底在支撑着他。这个功底是深入骨 髓的东西,已经潜意识化了的,是人的真正内涵,不存在时有时无的可能,一切都是灵感所为。

灵感所到,艺之所到,有可能对不上什么人的欣赏习惯,这已经是两回事了。打个比方,没学过书法的人写不出书法作品,即使让一般人以为写字再漂亮,这与一个功底深厚的书法家,写出一幅稚如孩童般的字相比,显然不是同一个性质。不懂书法就是不懂书法,懂书法则怎么做都在书法之内。

这个道理,对写诗和理解诗极其有用。写诗总离不开与欣赏有关,就离不开这样那样的判断和评价,如果出现认识、知学和智慧等要害性欠缺和误差,乃至误解、误读,是致命的,受一叶障目的局限,必定影响到具体的写诗本领和欣赏能力,许多成见、偏见也是这么来的。

本文系列:

1、《谈写诗的感受一(形式)》

2、《谈写诗的感受二(句法)》

3、《谈写诗的感受三(意趣)》

4、《谈写诗的感受四(创作)》

5、《谈写诗的感受五(文化)》

6、《谈写诗的感受六(意识)》

7、《谈写诗的感受七(艺术)》

8、《谈写诗的感受八(实质)》

9、《谈写诗的感受九(一些见解)》

10、《谈写诗的感受十(几首拙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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