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 岳 之 旅
“要么旅行，要么读书，身体和灵魂必须有一个在路上。”这句时下很流行的话不知出于何处，如果把人生比做一条路，那么古人所说：“行千里路，读万卷书”就与此异曲同工。西岳华山，以它的峻美奇险和千百年来的传奇故事，值得每一个人在一生中，用身体和灵魂做一次深刻的体验。
十余年前那次匆匆忙忙的华山之旅早在记忆中淡漠，再起登山的念头已年过四旬了。自信拥有年轻时缺少的性情和品味，却担心没有当年的胆量和体力。用一天时间总览华山，缜密的计划的必要的，当然，也做好了夜宿山上的准备。
走西峪是上华山的传统路线。早上八点，我和同伴来到华山脚下的玉泉院，这里是“希夷先生”陈抟著书立说之处，为道家名观。穿过院子，走进山门就来到了西峪。峪中怪石嶙峋，清流潺潺，两边的山势如刀削斧劈一般。道路还算平缓，溪边的槐花透着阵阵幽香，沁人心脾。多年的经验告诉我：长时间休息是登山大忌，只会更多地消磨意志和体能。峪中虽有石门、莎萝坪、毛女洞等景点，我们只是走马观花而过。偶尔歇息时站在高处，可以望见西峰，影影绰绰的，如一把利剑，刺透青天。
几乎所有的大山都有“回心”石，但也几乎没有人见到后会知难而返。转过“回心石”，就到了华山第一险“千尺幢”。“千尺幢”由一石缝开凿而成，坡度70，宽仅够两人侧身而过。我们紧拉着锁链，脚下不敢有一点差池，偶尔回头，差点惊出一身冷汗。多年前这里发生过事故，上面有人失足落下，见过多米诺骨牌就可以想象当时的场面。以后修了复道，才缓解了拥堵。“智取华山”时，国民党兵曾在此据守，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华山之路险中有秀。有时，爬过一段险道，惊魂未定，转个弯，却是柳暗花明，别有洞天。刚刚惬意地欣赏起风景，一道峭壁又横亘在面前。走过“百尺峡”，我们舒服了没多久，就到了“老君犁沟”。古人在峭壁上凿出了阶梯还依稀可见，惊秫之余，想象着如猴子一般攀山越岭的感觉，手心不禁冒出汗来。在这里遇见两个三十出头的男子，说从早上五点就开始爬山，已经累得不行了。看他们大汗淋漓、气喘吁吁的样子，我心中还有点暗自得意。
经过十多里山路，我们俩都有些累了，身体需要补充能量，灵魂也需要舒缓审美疲劳。正在大快朵颐，一对白发苍苍的老夫妻快步走过，望着他们矫健的背影，方才那几分窃喜和自豪一下子荡然无存了。
到了北峰，游客突然多了起来。也难怪，这里是步行路和索道的汇合点。此时已是正午，我们的行程尚未过半，只能马不停蹄了。穿过“擦耳崖”，小试了一回“天梯”，沿途的石刻星罗棋布，印象最深的是“胆大无险”。其实，从山门起，这样的石刻就层出不穷，如一幅长长的卷轴，或雄劲有力或秀丽端庄。华山，就是一本厚厚的书，让我们在旅行中慢慢地品读。
“苍龙岭”，是华山的雄浑所在。远远望去，莽莽苍苍，笔直插天，好似苍龙腾空。台阶开凿在山脊上，宽不盈米，两旁万丈深壑，势陡如削，岭脊上下高差约500米，坡度在45度以上。站在“龙脊”上，有几分豪迈，也有几分胆怯。两边望去，深不见底，令人心惊目眩，腿脚发软，到顶时更是连滚带爬、溃不成军。唐朝时的韩愈，到此不敢前行，放声大哭，写遗书投于山下。当地县令听说后，差人上山将其打昏，抬回山下。我们不必笑韩老爷子胆小，那时既无阶又无栏，比现在艰险百倍。若如当初，华山早就门可罗雀了。现在的苍龙岭加固了护栏，还在东边的飞鱼岭修建了登山复道。如此一来，方便了游人，却使华山少了几分惊险，是否属于过度开发，令人纠结。毋庸置疑的是：若不攀登苍龙岭，就不算真正到过华山。
登华山有两类人：游客和挑山工。华山自北峰起，从木料水泥到食品用水，全靠肩挑背扛运上山，如此险道来回奔走可见他们劳作的艰辛。在五云峰，我们见一挑山工正在运装垃圾的编织袋，将山上的垃圾下山。看看那些乱丢乱弃的游客，没有人觉得丝毫的不好意思，我却为他们感到惭愧。
山里的气候变化莫测，刚才还艳阳高照，这会儿又云雾缭绕。高耸的“仙掌峰”若隐若现、如梦如幻。山风咋起，松涛阵阵，穿短袖的我们感到丝丝寒意，白茫茫的一片中，我们仿佛漫步云端，脚下的步子也不知不觉快了许多。当云雾散去，金锁关出现在我们面前。正是下午两点钟，“自古华山一条路”到此结束。
华山诸峰中最秀丽险峻的莫过西峰，也叫“莲花峰”。沿着山脊上开凿的石阶而上，一股云雾喷涌而来，我们好似在腾云驾雾，又像是在惊涛骇浪中颠簸，这种感受难以言表。穿过翠云宫，站在峰顶，内心如天一般的开阔。回望来时的西峪，只剩下一片的郁郁苍苍，我知道，我也曾被淹没在那苍郁中。在博大的天地之间，每个人是多么的渺小，渺小得可以忽略。
离西峰不远就是华山极顶南峰，也是五岳最高峰。站在上面，不妨酸溜溜地道一句：“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只要不怕被山风闪了舌头。选择夜间登山就是为了到东峰观日出，虽然看到日出的机率较低，大家还是乐此不疲。可惜我们是无福消受这盛景了。也无妨！天地本有缺，人又何必求全责备呢？那华山奇险“长空栈道”和“鹞子翻身”不也和我们失之交臂了吗？
自古以来，西峰、南峰和东峰象三个屹立在天地之间的巨人，默默相望。每当依次走近他们身边，都会有一段动人的故事娓娓道来。
西峰顶的“斧劈石”讲述了一个神话：“沉香劈山救母”。《宝莲灯》的故事家喻户晓，可只有站在“斧劈石”面前，才会被这天地造化所折服，用“鬼斧神工”这个词是最恰如其分的。也许华山原本就是神仙境地，到此处的人都是匆匆过客。
金庸先生在南峰写下“华山论剑”四个大字，告诉了我们一段武林传奇：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在这里一决武功天下第一。那个场面，只有靠天马行空式的想象去再现了。不知是否有金庸迷来此寻访洪七公和欧阳锋的埋骨之处？我们可以任意想象，所有的想象都是灵感之源。
离东峰不远处有一座“下棋亭”，为我们讲述了一盘棋局：宋太宗赵光义与陈抟在此下围棋，把华山输给了陈抟。毕竟是皇帝老儿，赌注下的这么大！幸运的是，陈抟赢了这盘棋，为后世赢得了一片道家洞天。
故事听完了，我和同伴也该返程了。途中，“云梯”让我们心中着实躁动了一番，这“云梯”高约三四层楼，直上直下，胆子不太小的人都不妨一试。不远处的中峰“玉女峰”，是一座被三峰环绕的小山包。一口气爬了上去，没遇见弄玉和她吹箫的郎君，却有一只懒洋洋的猫在我们身边酣睡。都说在久住华山的人会沾点仙气，想必猫也不例外吧！谁知我们刚拿出香肠，这小家伙就喵喵地跑了过来。呵呵！看来想做“猫仙”还得继续修炼。
“上山容易下山难”，体力省了、速度快了，只是难为了两个膝盖。回到“擦耳岩”时，道边的挑山工唱起了《战士打靶把营归》，字正腔圆，还颇有些味道。我们在这歌声中，抖擞精神，就象凯旋的“士兵”。
暮色西沉，从北峰望去，夕阳下的华山格外耀眼。这座神奇的山岳，千百年来流传过多少传奇的故事，至今，仍屹立在天地之间，供世人景仰。“踏遍青山人未老，风景这边独好！”华山之路，考验了自信心和意志力，和同伴默契配合，征服了华岳五峰，可谓圆满。旅游之道，一人出行固然自在，但难免寂寞；偕伴同游，需要有相同的志趣，毅力和体力不能相差太大，方可顺畅自如、乐在其中。
赶在晚七点索道停运前，我们坐上了缆车。突然被投入了大山的阴影，在万仞峭壁间游移别有一番滋味。下方就是“智取华山”的解放军当年走过的山峪，虽修成了石阶路，依然比较难走。离缆车站不远，是“智取华山八勇士”的群塑，面对这些创造了近代历史新传奇的英雄们，我们崇敬之余，鞠以深深的一躬。
山影渐渐远去了，筋骨劳顿的我们依然沉浸在不可抑止的愉悦中。一天的旅行，意志力在攀登中战胜了自我的平庸和怯懦，文化的浸淫使我得到了极大的精神享受，身体和灵魂在华山路上经历了一次彻底的洗礼，即使将来回首往事，也必然在漫长杂芜的记忆中，留下重重的一笔。
（WILLIAN LV 2012.5.1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