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下心来的时候，我常会想起家乡的那条小河：宽宽的河面，清澈的河水——她款款地从村子前面走过，那种灵动和秀气，把岸边的树，花间的草都迷住了。大山也放下了架子，站在那里发呆……清晨，村里的女人常在河边浣衣；傍晚，收工的村民常来这里洗尘。因为河里的水清得透亮，不深也不急，自然也就成了孩子们的乐园。

我还很小的时候，那条河里就住满了鱼。伙伴们一下到水里，鱼儿们就会游过来，吻你的脚，蹭你的腿，又好玩儿又舒服。有一次，我和小朋友们正在打水仗，有一条大鱼忽然慢条思理地游过来，引起一片惊呼。我们又是追、又是围、又是堵，折腾了半天，那条尺把长的大鱼，就在那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挽了个花儿，从容地消失了。这成了孩子们心中的一个谜。村民们说，是这条小河得了日月精华，水里的鱼自然就有了灵气儿……

但河里发现大鱼的事儿，很快就在当地传开了。有位记者还以水怪为题，写了一篇报导，把这条小河传得神呼其神。

一天，忽然来了一帮捕鱼的——他们说，是看了报导慕名而来。他们手里的武器都很先进，他们会用电过鱼！那东西用手一摇，河里的鱼就从水里排着队翻到水面上来；他们还有更绝的：他们还会炸鱼！他们说那样更过瘾，而且收获也更丰厚。那些天，抓鱼的人比河里的鱼还多，把一个原本文静清秀的小河搅成了一锅粥。

尽管这样，河里的鱼还是坚持住了下来。因为这里太美了！鱼儿们呆在水下，就能听到岸上村民们爽朗地笑声；踮起脚儿，就能看到不远处的沙滩上，孩子们光着腚坐在那儿晒太阳。鱼儿们喜欢看村民们那张质朴的脸；鱼儿们喜欢和孩子们一起捉谜藏。在水中，鱼儿们也有一片软软的沙滩，也有一片翠翠绿绿的芳草；在水中，鱼儿们也有一片蓝蓝的天，白白的云——鱼儿们太喜欢这里了，它们舍不得离开！

忽然有一天，一个叫狗剩子的孩子慌慌张张地跑回村里说：“不好了，河里真的有水怪，河里的鱼都翻白了！”

这条河怎么啦？这么多年，村里的人一直与这条河比邻而居。彼此的秉性都已熟知。村里的人默默地耕耘，河里的水安静地流淌；村民们实在，水中的鱼也温情；水中的鱼常把人间看做天堂，村里的百姓也总爱把鱼儿们住的地方叫成龙宫。他们以水为界，世代修好。村里的人不时问鱼儿借些水灌溉一下农田；水中的鱼也偶尔求岸上的百姓帮忙，修补一下院墙……

村民们从来就不信河里会有什么水怪！他们互相招呼着来到那条小河——河里的景象一下让他们惊呆了：河底下，水面上，到处都躺满了各种各样的鱼！有一些鱼还在痛苦地挣扎着：它们努力地把头伸出水面，大张着嘴，好象在喊：救命！

村民们再也忍不住了，他们流着泪冲进水里——可是，那条小河却再也不让人们碰了：因为人们只要一碰河里的水，身上就会立刻起一片又一片的“风疙瘩”！那疙瘩红红的，大大的，奇痒难奈，挠破了，就黄水涟涟，钻心地疼！

从此，河边再没有浣衣的女人，水中也再没有戏水的童儿。很长一段时间，都见不到鱼儿们的身影。村民们整天就象丢了魂儿似的——因为村民们也离不开那条与自己朝夕相伴、患难与共的小河呀！这条曾经哺育过生命，给大自然以生机，带给无数人以欢乐的小河，到底发生了什么？

“河里的鱼呢？！”村民们不断地寻找，不断地呼喊 ，不断地问——终于，在这条小河的上游，一个新建的化工厂浮出了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