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黑豆

那是我儿时的一个炎热的夏天，当时还没有电风扇。因此各家都有在门前搭凉棚的习惯。所谓凉棚，就是呈四角形的埋四根粗壮的树杆。上面用四根树棍用铅丝绞定后，再在顶上铺些苇席，用以纳凉。

  
 我们这些孩子，放了暑假，每天必做的事，除了玩，就是在凉棚里纳凉，做功课。那年的夏季，常会在午后或傍晚来一场雷雨。一天我们正在凉棚里玩闹，西北的天空就暗了下来。接着，一大团一大团的乌云翻滚着吞没了刚才还晴好的天空。厚厚的云层里夹杂着犀利的闪电和隐隐的雷声。天也很快地暗了下来。而风带着腥腥的雨气猛地刮了起来。它所带起的细砂干土四处横飞。打得人的脸生痛。却让人一时不知所措！屋角的一丛槐树如同着了魔似的不停地翻滚着叶浪。接着，雨点便扯天扯地直落下来。很快除了无数的箭头和直直的雨道，凉棚外便什么也分不清了！

 
 我早已没有了看雨的心情，又不敢往凉棚外跑。然而，凉棚里早已无法遮挡任何雨水。我的身上很快被雨水浇透。脚下也是横流的水。这时，我忽然发现放在凉棚里的小木桌上多了一团湿湿的东西。我伸手一抓，手心里软绵绵 的，似乎还有一点温暖的感觉。我定晴一看，原来是一只被雨吓傻的麻雀！

  
 我的心里突然升腾的高兴劲很快冲淡了所有的惊惧！我大叫着抓着我“猎物”，冲向家里。等我定下神来才发现原来是一只黄嘴的幼雀！它的全身早已湿透。羽毛也紧紧贴在它瘦小的身体上。爪子和全身不停地抖动。而唯一可以见证它还有一丝神气的是它那一双极其不安的黑豆一样的眼睛。也许是还没有从刚才的惊恐中缓过神来，或许是因为在风雨中的挣扎消耗了它太多的体力。它竟然渐渐地在我温暖的手心里闭上了它那小黑豆一样的眼睛睡着了。不过，只要一有动静，它就会猛地睁开眼睛，四处张望。因此我尽量不惊扰它。我不知道外面的雨是什么时候停的。因为我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这只小麻雀身上了！

  
 我找了一个干净的纸盒，在上面开了一个小洞。里面铺上一层碎布棉絮。给这只小生灵安了一个家。很快，我发现，这只小麻雀虽然羽毛已长全，但不是太会飞。也许是从哪个窝里掉下来的。

  
 于是我每天全职的任务就是做这只小麻雀的饲养员。好在它还小，并不怎么认生，对于我给它的小米粒从一开始的拒绝，到经过一些强制喂食后，就很快适应了。经过一些时的喂养，小麻雀的羽毛也渐渐地有了些光泽。

  
 每天清晨，我都会被小纸盒里清脆的啼鸣声叫醒。我从小纸盒的洞口向里张望，都可以看到一双小黑豆一样的眼睛。不过，那双小黑豆已不再有惊恐和无助，而是充满了好奇和活力！于是我就给它起了个名字叫黑豆！

  
 由于天气依然炎热，我怕它在小盒子里太闷热。于是也就经常把它抓出来，放在桌子上，让它在上面玩。我的小伙伴们由于有了黑豆，都很兴奋，都想争着给它喂食。不过没有我的同意，谁也不行。也许是出于动物求食的本能，小黑豆似乎特别能吃。每次一见我，就张开黄黄的小嘴，向我要米粒吃。在我的记忆里似乎它从没有吃饱的时候。弄得我有时候都不敢给它喂食，生怕撑坏了它。

  
 小伙伴们也争相捉苍蝇，小蜻蜓等小昆虫给它吃。过了一些时候，小黑豆似乎健壮了许多。小翅膀也似乎更加有力了些。于是我们就试着让它从一个较高的地方向下飞一下。那时我家门前有长长的葡萄架。上面爬满了浓密的葡萄藤。每到清晨，或是傍晚。我都会把它放在浓浓的枝叶间，看着它在高高的叶子和花上跳来跳去。看那些在葡萄架子上飞来飞去的小虫子怎么逗它。看它如何笨拙地去啄那些靠近它身边的小虫子。有时，我会躺在竹片做的躺椅上，把它举高点，让它看它的同类们如何在天空中自由自在地飞来飞去。让它那小黑豆一样的眼睛里映上蓝天的影子。因为我知道，那里有属于它的高度。我也希望它能带上它那双小黑豆飞上蓝天。因此我从没有想过要给它做一个什么样的笼子。而是一有空就让它

飞。为了刺激它练飞的欲望，我有时会把米粒放在一只手上，而把它放在另一只手上，让它从一只手，飞到另一只手上，去啄食米粒。可是这样的做法多不成功。因为我发现它获取食物的方法一点没变，总是见到我，就张开小嘴，等着让我给它喂食。而似乎都不问我给它吃什么。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小麻雀也俨然成了我们凉棚世界里的明星。同样，这些日子里也浸透了我们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