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谈古典诗词中的景语用法

 读了众多专家的评论，感觉启发很大。百字词章实属古诗词中长篇。长篇易犯的毛病是“在景语中不能自拔”消弱了它为“情语”服务的功能。所以，读者读着这些华丽的文字似乎找不到动感。《高阳台·秋》词写二十句，几乎句句见“景象”，雷同，累赘自然难以避免。倒是突然想到八卦掌先生在【沁園春·精深學養報國民】付评中的“用詞需用景語”的告诫。如果填词时只知道用景语的话，就会陷入“景语”泥潭不能自拔。用景最佳的境界就是把情揉进来。那么，对于多个“景角”的出台，就应该有个统筹安排。它们的出台，可以根据词牌的片阙来编制，或成为“情对”效果，或成为“情递”效果，起承转合统一谋划。也许就不会乱了方寸。还可以时空为线索，不仅要用情线把所有的景牵起来，景自身也要有一个逻辑线为好，这样就不会乱了方寸。

王沂孙《高阳台·和周密草窗寄越中诸友韵》就是用情线把景牵起来的。下面是王沂孙《高阳台·和周密草窗寄越中诸友韵》情线分析：原词如下

 残雪庭阴，轻寒帘影，霏霏玉管春葭。小帖金泥，不知春在谁家。相思一夜窗前梦，奈个人、水隔天遮。但凄然，满树幽香，满地横斜。 
       江南自是离愁苦，况游骢古道，归雁平沙。怎得银笺，殷勤与说年华。如今处处生芳草，纵凭高、不见天涯。更消他，几度东风，几度飞花。

 这首词中，王沂孙几乎句句用景，生动感人。我们没嫌它多余重复零乱。.为什么呢?就是情寄予景中，让人感动。

 上阕“残雪”三句写初春景致，暗示“好光景就要来了，好心情来吗？”“小帖金泥”两句，直说“春在谁家”的茫然，隐含盼归的意识；“江南”三句表达的是对友人的思念：“水隔天遮”；“但凄然”写周密的住处虽好，但在飘零之人眼里还是“凄然”。

 下阕“江南”三句是词人代友人说愁。流落异乡，自是愁苦。“怎得”两句又转回自身诉欲寄信而不得之。“如今”三句，心生绝望“不见天涯”。“更消他”三句凄然而叹，无限悲慨。

 整首词，通过 “思归之情，思友之情，无奈相思，绝望悲慨”等情感递增逻辑而铺成出来。

 有时候，我们也可以用故事作景线。南宋词人周密的《高阳台·送陈君衡被召》就是这样做的。

 照野旌旗，朝天车马，平沙万里天低。宝带金章，尊前茸帽风欹。秦关汴水经行地，想登临、都付新诗。纵英游，叠鼓清笳，骏马名姬。    

酒酣应对燕山雪，正冰河月冻，晓陇云飞。投老残年，江南谁念方回。东风渐绿西湖柳，雁已还、人未南归。最关情，折尽梅花，难寄相思。

这首词用景很多，但他是用已经发生和可能发生的故事联系起来的，表达的情感不单一。

上阕开头三句写陈君衡被召，临行时车马旌旗繁多。“宝带”二句则隐含对陈氏屈仕元朝的不满之辞。“秦关”三句写路途迢迢。“纵英游”三句推想陈氏此去定豪纵携妓。

下阕开头三句仍就送别意替对方设想那边景象，表现出关切之情。“投老残年”以下转写自己暮年的寂寞。结尾三句写对君衡的怀念。此词对君衡“被召”的态度肯昧隐晦，既有关切，又有婉讽，表现了前朝文人的复杂心态。

  

   附玉：浅析风且住诗友《高阳台·秋》词一首原文：

高阳台·秋
文/风且住

叶坠吴江，霜铺石径，无边秋意阑珊。
疏影梧桐，流水搅动轻寒。
黄芦苦竹鸣新雁，蓦然惊、万里关山。
惹烟波，日落空帆，画角声残。

澄空无际庭轩月，洒菊丛桂影，几处同看。
隐约霓裳，梦残身寄尘寰。
彩笔无复题红叶，况西风，吹老容颜。
黯销凝，雁足无凭，醉倚阑干。

     先介绍一下这个词牌：
     《高阳台》又名《庆春泽》，双调一百字，二十句，前后片各四平韵。起为四字对句。后片二、三句为加豆之四字对句。音节整齐谐悦。开端是四字对句的定式。
    《高阳台》名取自宋玉《高唐赋》，楚怀王游高唐，倦而昼寝，梦巫山神女前来，称愿荐枕席。临行时，又自称：妾在巫山之阳，高丘之阻，旦为朝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阳台之下。
     通览前文，起拍二句的四字对句工整自然，点出了深秋时节，寒霜遍地，碧天清肃。尽极沉郁之致。第三句“无边秋意阑珊”。“秋意”空旷悠远，言其飘零，来补足染成一片萧条的秋景，加深了秋之深、秋之寂，整个画面给我们的视觉是冲击感之强，你会感到那无边无际的苍凉落寞在包围而来，笔触沧郁之至。浅流涌动里勾勒出词人内心深处那种浓浓的落寞和惆怅之情。这三句分别叙述时间 、地点，传达出一种无力排遣的悲凉，词意比较苍凉。
     接下来再缀一笔“疏影梧桐，流水搅动轻寒”----依然是写景笔。
    “疏影”兼加“梧桐”，本就氛围淡寒，清冷异常，词人再缀之一笔水的“轻寒”，顿觉寒意扑面。同时暗脉一笔亦悄然伏下，为下文的思绪展衍挪腾进行了很好的铺垫。
 【黄芦苦竹鸣新雁，蓦然惊、万里关山。】
    ——新雁寒声不是一响而过，而是直入梧桐的枝叶深处 ，鸣响不止。这一“惊”字很是精当，值得用心玩味。所惊者，盖为世事变迁韶华易逝，人又何堪？这里亦或另有所寓？所谓爱之深，思之切。它牵挂着词人的思绪，故而发出“万里关山”的感慨。而这句“万里关山”，也是体现全词意旨的句子，也就是我们平常所讲的“诗眼”，铺垫了气氛，意境较厚。与“无可耐何花去也，似曾相识燕子归来”有着异曲同工的艺术手法表现。
     结三句词人连用“空”、“残”进行自然映衬，熔情于景，这时词人内心深处的沉忧早已然是和盘托出了。关河千里是廖落，那种黯淡一是因为环境，二是因为心情。此时此刻，这种思想感情在此人的笔下渲染的淋漓尽致。
    【澄空无际庭轩月，洒菊丛桂影，几处同看】
     -------过拍陡然一转，抛开上阙的沉郁和落寞不提，笔触也由跌宕转为平缓。我们看到词人折回来写庭月，桂影，怀人，最后回到写自己----月亮是那么美好，抚今思昔，不由让作者想起了那个时候和心上人一起賞月的时光。而现在，这一切就如同在梦里一样，而心情已不再。这一句笔锋拗转，运用了反衬手法，与上阙的写景对比显然很是强烈，传达出微妙而细致的内心活动。
     【隐约霓裳，梦残身寄尘寰】
     这一句转入议论，细品很有嚼头。“霓裳”当指伊人，梦残，亦或代指变故者？“残”字何其残酷的一笔，梦醒时分传达的皆是浓浓的伤绪，美景难留，是故黯然销魂。孤独寂寞之情，几番无奈总在言外。
    【彩笔无复题红叶，况西风，吹老容颜】
     词之妙，全在衬跌。这句加重一笔且嵌典入文，以景寓情，以情带景，借“红叶题诗”来渲染曾经的美好往日，刻意雕琢，颇为生动。只是现实“西风”是如此的残酷，无情的打碎了曾经的缠绵、曾经的美好。更何况，年复一年，月复一月的春秋更换，吹老了容颜，吹老了心境。斯时斯景，万转千回。推已及物，怎不叫人喟然而叹！
    【黯销凝，雁足无凭，醉倚阑干】
  ------煞拍三句，寄情于景，紧承感慨抒发，是为郁之深、郁之沉一笔。
 “雁足无凭”表达了词人盼信而又怕无信的矛盾情感。这时作者思绪慢慢从漫无边际回到现实，物是人非，感慨多端。自己华发已生，功业无就，唯有醉酒，才能暂时忘却悲凉。

     这首词整体来说，没有展开，意境也是重复多次，外境描述过多，削弱了深层次的表达。小令难得变化，长调难得融贯，正所谓“真字是词骨。情真、景真，所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