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悟空：坚守中寻求突破的前夜

--从你的“站在遥远的地方看五月”谈起诗

也许这个指定了的题目和你所要表达的主题已经存在了一些背离，但又为了贴合“站在遥远的地方”，所以在你的第一节诗里，一起笔就有着力过重之感：“站在山巅”突兀而起，紧接着生硬地“把自己剥离出来”，句子看似有特点，但是使整首诗的风格产生了冲突，主题涵义分散。不过值得赞美的是，这句“五月的远处，天和地在一起，就像合上一本诗集”，成为诗眼，营造了一个优美的、有想象的意境，很有画面感。紧接着，“在初夜摘一颗星辰”，初夜是什么夜？语义含混不清，我个人理解，衔接上句的像是“摘取夜幕降临的第一颗星辰”，再之后似乎是“照亮行色匆匆的脚步”，如果第一节以“让自己从忙碌的五月里抽出身来，是因为家乡的麦子收获了，然后在一个白天结束夜晚刚刚降临的时刻，启程回家”，可以顺利过渡到诗歌的第二阶。
    在诗歌的这部分，我个人认为作者应尽力把笔触放在家乡、儿时关于家乡的各种记忆以及回乡的目的。看第二节第一句，“穿梭在五月的腹中”，突然把行色匆匆的节奏给打压了，我虽然很喜欢这样有质感的句子，但这倒很像是作者享受初夏时分的惬意，而对美好旅途中的要展开铺叙一样，干扰了下文关于故乡的种种描摹。当然我还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就是在长长旅途中展开了对家乡的各种回忆--儿时在树下的秘密，看天空、草地、羊群浑然一体，只是又过渡得太快，回忆的速度操之过急，因为简简单单的两句之后回忆戛然而止，出现了熟悉的乡音，这是已经到了家的节奏。而且马上就“卷起裤腿儿”，去地里干活了，关于乡土的诗意写到这里有如江河日下，诗意殆尽，那么反推回去，如果是按照“儿时埋藏在五月腹中，树轮的圈里多少混不吝的秘密”这样的逻辑，去替代“旅途穿梭在五月腹中”，会更自然和舒服。
   上文我认为结尾有“诗意殆尽之感”，这是从上下节的诗意延续的角度上来说。单看这一个结尾，平实、简洁不是病，甚至说这样的内敛情绪十分宝贵，且具备了一定程度的开放性。只是一首诗在传情达意方面应该有它内在完整性的，语言的处理、风格节奏的把握最好是贯穿到底的。

我们在分析一首诗进而对诗歌表达一些理解、发表一些议论时，我想都应是基于某个或者某些作者和他们的文本之上的。我们各自的头脑里存在了很多风格迥异的、表达纷繁多样的诗歌，我们往往在欣赏一首诗时会把自己对诗歌的很多诉求搅成一团。“如果我们不是处在太平洋深处，怎么能更好地感受热带风暴”，同样我们也不能拿贝加尔湖的冷空气去验证赤道炎热的合理性。一个作者的水平提高，一定是慢慢在他自己的文本经验之上去做总结，深入学习他所能借鉴的风格和诗作，而不是百家诗风尽数采撷。我没有很认真读悟空其它更多的作品，所以只能算是任性根据这一首表现出来的东西，去知微见著。从这首诗来看悟空所具有的文学素养，我认为还需要有进一步提升加强，我在分析这首诗之前也认真看了其他几位老师的点评。文学素养不是教会你怎么写诗，而是在你有了表达欲望，笔触已经伸展到那里时，有更多的素材和句子给你的诗歌增加营养。就比如这首诗的第二节，作者从回忆到挽起裤腿，应该增加一段文本，让上文铺垫了那么多的回家之路不在那么苍白和简单的回忆、回乡中就结束。但因为文字积累不够，该丰满的地方，该深情释放的时候却无力表现。

其二，还是基于这首诗，我想到了海子那首“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我总结了一些和你这首诗有关的想法，对比之下，我想你的诗“射程太远”，如果是一首更长的诗，你有空间可以叙述，靠叙述的力量去感染读者，如果又想写的诗意简约，那么你需要找到一个一触即发的泪点，你的笔墨总要不离左右，每个句子都要像触须一样敏捷，每一次盘旋都是为了更好地上升。这样相应的文本处理，再加上诗人的情怀，容易成就一首震撼人心的作品。
    其三，抛开此诗，我个人感觉适合悟空进一步追求的风格还有一种是对细节的铺陈。去铺陈我们日常的生活，随处可见的那些场景和物象，要仔细地观察周围的人物景致、深入地去体会每一种生活、每一个场景，铺陈到位后，再“做些诗意的适当提升”，出来的就是一首有味道的好诗。代表的例子很多，你可以去看下张执浩的“秋日即景”“身边的丘陵”等。包括他的诗说，有一段话也很配合他的诗歌特点“诗人与诗人的差距仅仅在于言说的准确性，因为世界尽管神秘，但并不深奥，任何一个常识被恰到好处地指认出来，都能使人惊心动魄。诗人的工作是尽可能地缩短思想与言说的距离，在混沌、嘈杂的生活现场，一次次划亮火柴或者闪电”。
    其四，还有一种，我用看过的一篇文章的标题来说明“地域想象的多种可能”，诗歌的想象力不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很多有影响力的诗歌都是有着很深厚的本土生活的基础的，不然你得去追求思想幽邃和深远，把语言锻造得臻于完美那种诗。像博尔赫斯“我给你我的寂寞，我的黑暗，我心的饥渴，我试图用困惑、危险、失败来打动你”，但是这很难，要求你思考的能力、哲学的修养、文字的再造能力都很强。但是地域写作不同，林则徐在只有在家乡鼓山封顶面对大海，脱口而出了“海到无边天作岸，山登绝顶我为峰”。柴达木盆地，德令哈，青海湖，蒙古包、山海风光，总之写作有了一个地域作为基础使得想象力有了很好的建构空间。
   其五，我认为还有一种适合你发展的方向是简单而直接的写作，让逻辑的力量贯穿其中，打磨你的句子，揣摩你的节奏，“丝毫的迟疑都会让你的诗意指鹿为马”。尊重简单的写作，就像“床前明月光”、“好雨知时节”、“花落知多少”，自有一种永恒的力量存在其中。你可以多去阅读和体会华兹华斯的诗，比如有一首“1815年9月”挺典型的例子。这样的诗清澈而坚定，仿佛身心受过洗礼，脚步执著而坚定，不犹疑。“能写真感情、真境界者谓之有境界”。
   以上只是我个人对诗的一些浅薄的理解和偏好，仅供你参考，希望你写出更好的作品，但我相信要想成为一个优秀的诗人注定不会是一马平川的过程。谢谢悟空提供的诗歌！
下附悟空原作：
《站在遥远的地方看五月》
文/悟空
站在山颠
把自己从五月里剥离出来
太阳把麦芒晒成一首陕西民谣
土地扬起的流沙成熟了黄河
五月的远处
天和地走在一起
就像合上一本诗集
合上美满的开始和结束
在初夜摘一颗星辰
打湿了鞋头和来时的脚步
回家
穿梭在五月的腹中
儿时在树下埋下秘密
羊儿在天空吃草
背着书包一晃就这么老了
熟悉的乡音
呼喊着已经陌生的乳名
唯一能做的就是
卷起裤腿儿  光着膀子
收获
祖辈从土里留下的食粮
2017.06.01.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