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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词的作法与诗友的沁园春

是书生 发布于 2016-12-24 23:38   点击:1471   评论:14
    “慢”是慢曲的意思,与急曲是相对的,这是从音乐上讲其特点。从宋代作品来看,慢词与小令的作法也是不同的,仔细观摩慢词大师周邦彦的作品,就会发现,每一首慢词都有一个故事,它们是作品的支撑,景是故事带来的景,抒情是基于故事的抒情。周词对后世影响极大,南宋的姜夔、吴文英、蒋捷等深受熏染。苏东坡是疏放词之圣手,所作慢词也是言事的,疏放词偏议论,议论也是有事的。
    慢词之产生不落后于小令,在唐代就有《八六子》、《金浮图》等许多词牌,到宋代柳永时才被发扬光大,在两宋间,慢词词牌浩瀚,现在我们所能知的,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究其渊源,
从音乐上看,与“大曲”、“法曲”有关;从作法与内容上看,有学者认为它传承了“六朝抒情小赋”。
    既然要言事,慢词就要具象一些(事可以明写,也可以“或明或暗”地写出)。用逻辑学名词来表达,慢词外延小、内涵大;而小令不一定言事,或少言事,便可以意象一点(多点诗意),因此外延大,内涵少。近现代人,填慢词有小令化的趋势,不具象,这些词读来都似絮语,会说的尚动听(就像长小令那样听),无条理的就像老太太的絮叨(没有中心),用典的让人不知所云(把不到气脉)。
    下面我用周邦彦的两首词做个对比。
    解连环(商调•春景)
    怨怀无托。嗟情人断绝,信音辽邈。
    信妙手、能解连环,似风散雨收,雾轻云薄。
    燕子楼空,暗尘锁、一床弦索。
    想移根换叶。尽是旧时,手种红药。
 
    汀洲渐生杜若。料舟依岸曲,人在天角。
    谩记得、当日音书,把闲语闲言,待总烧却。
    水驿春回,望寄我、江南梅萼。
    拚今生,对花对酒,为伊泪落。
    先解析一下:
    这首慢词刻画一位相思男子的心理活动。在中国古代,弃妇常有,弃男不常有,唐顾况《弃妇词》:“古来有弃妇,弃妇有归处。今日妾辞君,遣妾何处去?”做臣子的也常有怨恨,多因不得于君。这位因弃生怨,是风月场之事,也合乎情理。事情如果是美成亲历,应是年轻时所为。

    上片开始即陡起,直说痛苦并道明原因,接下来依靠一连串典故,分层叙说失恋的感受,其一“能解连环”,恨那人的手段决绝;其二“云飞雨散”,叹欢情不复;其三“燕子楼空”,恨满眼旧物。结拍“想移根换叶”,欲跳出感情连环,但欲罢不能,情绪又宕回。
    要理解宕回,红药这个物象很关键,南朝(齐)谢朓《直中书省》诗曰:“红药当阶翻,苍苔依砌上。”把红药与苍苔并列,有幽深之意,但红药同时也是情致之花,《诗•郑风•溱洧》中有“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芍药。”
    在宋词中,红药屡用不鲜,如姜夔《扬州慢》“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谓杜郎已去,红药尚在,与本词“红药”的寓意一脉相承;美成另一首《瑞鹤仙》词曰“不记归时早暮,上马谁扶?醒眠朱阁。惊飙动幕。扶残醉,绕红药。”这里也含人去花在之意。
    下片起两均(均,你可以理解为“韵”),由上片“欲罢不能”接来,一个“料”字牵出对她现在生活深情的想象,然而下一均急又转去,说那些旧书信不如烧去,但跌宕还不能止,再一均又转回,说“望寄我、江南梅萼”,整个情绪变化就如秋千运动。煞均结拍终于固定,发誓要思恋一生。
    慢词结尾是有讲究的,留味道、留想象,但不留再续之可能,这就是煞止。这词煞得高明!
    一落索(双调)
    眉共春山争秀。可怜长皱。莫将清泪湿花枝,恐花也、如人瘦。 
    清润玉箫闲久。知音稀有,欲知日日倚阑愁,但问取、亭前柳。 
    这首是小令,词描写知音稀有的苦恼。因为篇幅的原因,不能展开,背后有没有故事呢?一定有,但不能明写、不能多说,表达得疏阔、模糊,但情出来了,满满的,读来特隽永,想象空间大,一句话,小令是因为“疏”而得味的。而《解连环》則明写事,表达细密、跌宕,慢词因慢而密,因密而娓娓矣,而有魅力。
    张炎《词源》说“大词之料,可以敛为小词,小词之料,不可展为大词。若为大词,必是一句之意,引而为两三句,或引他意入来,捏合成章,必无一唱三叹。”愿社友思之!窃以为,凡是喜欢故事、感动于故事的词作者,通过练习,都能写好慢词。
    词中典故有何作用?借典说己事、借典说己情而已,助力而已。如果自己无事,则典故何用乎!词以情胜,典故须活,张炎《词源》说“词用事(典故)最难,要体认著题,融化不涩。”吴文英是用典大家,其作品值得我辈观摩。
    《沁园春》词牌特点,众社友已有讨论,此处无容赘言。我只说一下大家未及的几点;
    1.俪句多,正验证了慢词对“南朝抒情小赋”传承关系。
    2.“慢八均”是慢词的标准格式,《沁园春》九均,下片第一均为暗韵,因此也是标准的慢八均。
    3.《沁园春》宋人作品不多,辛弃疾个人存量最大,豪气但不规范,张炎评价“于文章余暇,戏弄笔墨,为长短句之诗耳。”诚然!
    下面简单评论一下众社友的作品(稿件见社长集结贴),平仄问题、骈句规范否不讨论。
    1.红妆词:以毛词为标,毛词的气势,红词也有,且表达也利落、有层次,对句也很好。但描景过多,客观性强,有点实。
    2.雪儿词:上片似在营造气氛,下片转说故乡人文,上下片各司其职。但上片表达略乱。
    3.浣花词:轻言轻语,物象多,有点堆砌。
    4.泥和词:在52有关栏目已被讨论。我只说两点,一,泥和君写这词已考虑了词的特点,与其格律诗相比,语言柔、轻了;二,是有故事的,使用了许多以“我”为主语的动词,如“看”、“观”、“料”、“念”、“悔”等等,但还有些隔,如“诗书引、遂望梅私爱”比较夹生,像呆板的老夫子在填词。
    5.西风词:西风有才,写的不错!清空基本做到了,但上片稍显满,下片似乎没有扇面而对。
    6.绛雪词:用“见”、“看”、“望”等字领句,是有风险的,因为这几个字一般都领景物句。景物句是常见句,很容易在领句前后相接处,再出现景物句,这样就会使领字失去部分响亮。如毛词“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前面是“万里雪飘”景物,后面是“山舞银蛇”景物,这里都是视力的结果,有点堆砌了,领字功能因此下降。绛雪词这里处理得要好些。词结构清晰,情十足,词味十足,下片结句优秀!
    7.晓林词:应归为疏放词,上片写景,下片议论,雄赳赳!还很有条理。背景是历史和当前国家大事。不知将来能否来点个人情怀的呢?
    8.阿雷词:上片拟人的写雪,一点俏皮,构思巧;下片论长城历史,寄托未来。与晓林词着眼点相同。
    9.采蓝词:一看就知道读过许多词的,赞赞赞,婉约,窃以为还可提升,再改改,可做删存作品。
    11.七星词:上片写景,下片加些议论,由雪、梅之景而思归隐,表达通畅,佳作。
    12.糊涂词:有故事,所以比较具象。上片主要写景,下片议论。“叹村夫街卒,难辞荼苦;达官巨贾,不解风流。半世绸缪,一身落拓,只与梅妻共白头。”这里有点凑。
    13.枫树词:这是枫树向“望江南”交的最好的一片作业了。有故事,娓娓道来,用语轻,虚词用的好,“闲赋由时,心痴在我”虽效仿苏词,但也很走心。
    14.可人词:比枫树词还要娓娓,结构清楚,有条理,建议大家观摩!
    15.留丹词:上片写景,下片偏重议论,但却是婉约的。读来感觉似乎得到了绛雪的一点亲传,进步颇大,还须加强条理。
    16.吾吾词:“萼绿华”双关,既可以指仙子萼绿华,也可以指梅花。作品把两者合体,讲一段故事,这个故事不见之于典籍,故称外传。用语轻,如“逍遥也”、“经年矣”,气脉明显,尚有提升空间。
    17.点墨词:感情触角细腻,行文朴实,比较流畅,上片好于下片,尚有提升空间。我建议社友们都观摩一下点墨的作品,她是“望江南”进步最大的人之一。
    18.开封词:层次明显,下片结尾处比较感人。但(洛阳雪)着尽笔墨,满而伤意,下片扇面对有些凑(开封包涵,多批评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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