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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析王沂孙《齐天乐·一襟余恨宫魂断》

雕刻西风 发布于 2017-07-09 19:51   点击:1315   评论:7

雕刻西风原创。
望江南第15期社课是《惜红衣》，算是中调，不过字数接近长调了。我写关于这首长调的赏析文字（尤其是其中关于章法的内容），算是自己的学习创作体会；如果能给社友一点点的助益，那便是望外之喜了。

又及：写这短文的初衷是简述我学习此词章法时的体会。可是如果不提其他，章法将无依托，于是便简单提了几句。不过，这个名篇的背景（元朝掘宋陵）与寄托不是这篇短文能挖掘得尽的。好在网上或者书籍都有相关的完整赏析，感兴趣的同学可自行查阅。

齐天乐·蝉/宋·王沂孙（号碧山）
一襟余恨宫魂断，年年翠阴庭树。乍咽凉柯，还移暗叶，重把离愁深诉。西窗过雨，怪瑶佩流空，玉筝调柱。镜暗妆残，为谁娇鬓尚如许。
铜仙铅泪似洗，叹移盘去远，难贮零露。病翼惊秋，枯形阅世，消得斜阳几度。余音更苦。甚独抱清商，顿成凄楚。漫想薰风，柳丝千万缕。

这首咏物词，可说是咏物长调的典范之作，是教科书式的咏物长调。咏物词必有寄托，否则格调不高。这首词，寄托亡国之恨。那么，碧山是怎么把人与蝉交融在一起的呢？先简略地理一下此词脉络。
1、【一襟余恨宫魂断，年年翠阴庭树】起拍，用“齐女”之典故切入。“宫魂断”者，齐后之死。
2、【乍咽凉柯，还移暗叶，重把离愁深诉。】蝉声断断续续。“乍咽”，声断。“还移”，声响。
3、【西窗过雨，怪瑶佩流空，玉筝调柱】我的理解：秋雨后的蝉鸣“瑶佩流空，玉筝调柱”，特别嘹亮、“明艳”。何以故？——蝉之将死，“回光返照”。
4、【镜暗妆残，为谁娇鬓尚如许】“娇鬓尚如许”——大国之雍容，死也要以优雅的姿态死去。
5、【铜仙铅泪似洗，叹移盘去远，难贮零露】大家风范，既能宕开，又不脱。过片忽然说铜仙去了，是为宕开。不脱，体现在哪？仙掌承露，而蝉是“餐风饮露”，就是这么巧妙地衔接上了。碧山巧妙地做了一个设想，设想蝉饮的是仙掌所承之露。如此，留给读者是怎样的印象？——这蝉，真是清绝高绝！这一拍笔法和想象力高妙。“移盘去远”，用汉魏典故寓亡国之恨。
6、【病翼惊秋，枯形阅世，消得斜阳几度】什么叫悲剧？就是把最美的东西毁灭给你看。这一均，千古佳句在焉。
7、【甚独抱清商，顿成凄楚】甚：为什么。在上一均的基础上，再递推一层，加深了感染读者的力量。
8、【漫想薰风，柳丝千万缕】精彩至极的煞尾。用带着明丽的亮色的怀想极大加深了暗色调的悲怆。这一笔，手法高超，看似怀着期待，实则是绝望，实则是无尽的黑洞。悲剧的力量层层凝聚，于此达到顶峰。不再多着一字，却尽得风流。
 
为何称许这阕齐天乐是教科书式的？鉴于以下3点：
（一）意境的编织：组合各个意象（翠阴、凉柯，暗叶、薰风等）、典故（宫魂、铜仙、铅泪、移盘等），没有一句“闲语”，凝练、紧凑、精湛。
（二）寄托的手法：“宫魂”（齐女）--蝉，“移盘去远，难贮零露”--铜仙辞汉，蝉无露可饮，代指亡国高士之凄苦。“漫想薰风”：薰风只在漫想，代指复国的可能极为渺茫，也可以理解为非常怀念南宋偏安一隅时的繁华与欢乐。咏物诗词，贵在不即不离。用这阕长调，我们来印证一下。它是在咏蝉吗？当然是。“翠阴庭树。乍咽凉柯，还移暗叶”等等可证。此“不离”也。 它只是在咏蝉吗？当然不是。“一襟余恨宫魂断”、“玉筝调柱。镜暗妆残”等等可证。此“不即”也。
（三）它那丝丝入扣的章法——句句不离主题，层层递进；还能完美调动“顿挫”、“宕开”等笔法；再加入设想、幻梦（“漫想薰风，柳丝千万缕”），更生摇曳。
1、顿挫。“镜暗妆残”紧承“瑶佩流空，玉筝调柱”而急转，“为谁娇鬓尚如许”紧承“镜暗妆残”，再转回来。这手笔，值得我们好好地揣摩学习。
2、宕开。过拍“铜仙铅泪似洗，叹移盘去远，难贮零露”宕开，却以“难贮零露”之句轻松收至本位，为“蝉”之主体服务，深化主题。
3、层层推进。下片每一个意群都在上一个意群的基础上递进，越进越深，最后以“漫想薰风，柳丝千万缕”之举重若轻之妙笔悬想收尾，顿成千年绝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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